柳嬌娘讓小七進屋,坐下後便道,“說吧。
”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小七在屋内環視一圈,“我聽說殇王給了嬌娘兩壺酒,可否讓我也喝一杯?
”
柳嬌娘淡淡道,“王爺賞賜怎能随便給外人喝?
”
小七目光微變。
“我是外人?
”
柳嬌娘似笑非笑看着小七,“對于一個随時都欺騙我的人,難道還是内人?
”
小七默然片刻,“嬌娘在懷疑我?
”
“那要問你自己了。
”柳嬌娘冷淡道,“鄭娘子說你護送她的途中,曾救過一對兄妹,還說那姑娘很像你的妹妹。
”
“七公子,我倒是要問問你,你不是烏岐,又哪來的妹妹?
”
小七目光沉了沉,對上柳嬌娘看過來的冷淡目光,心中一緊。
“小七,我不介意你用假身份留在我身邊,我也不會窺探你的秘密,我本以為我們之間最起碼還是有些默契和信任的。
”
“如果鄭娘子不說,我不會知道這次離開的人不是你,而我不問,想必你也不打算告訴我,在鄭娘子離開的這段時日,你去了哪裡。
”
“小七,或者我該稱呼你蕭璃,我不在乎你的真實身份,不在乎你的來曆背景,但我不能忍受你的時刻欺騙。
”
“我甚至不知道,此時此刻坐在我對面的你,究竟是小七,還是蕭璃,亦或另外一個人?
”
“我不能容忍自己像一個傻子一般,被你這般耍弄欺騙。
”
柳嬌娘曾以為她可以不在意這些,因為小七的舍命相救,她可以尊重小七的秘密。
但小七總是如此突然消失,甚至還讓其他人裝扮成他的模樣,這讓她心中很不安。
小七看到柳嬌娘眼中露出的疏離抵觸,心底竟湧起一股慌亂。
他去握柳嬌娘的手,卻被柳嬌娘避開。
她深吸一口氣,平靜道,“小七,不管你是誰,身上有是什麼秘密和任務,我都尊重你,我也不會強迫你想要知道什麼,但我不想有一日,我面對的人突然變成另外的人,而我卻蒙在鼓裡,這太可怕了。
”
說完這些,柳嬌娘似隻做了什麼決定。
“所以小七,你走吧。
”
小七眼睛顫了顫,漆眸變得深沉壓抑。
“你要趕我走?
”小七聲音黯啞,雙目死死盯着柳嬌娘。
“是,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也可以回殇王府。
”
小七定定看了柳嬌娘一會兒,突然笑出聲,“我可以去殇王府,也可以去其他地方,就是不能留在這裡,嬌娘是這個意思嗎?
”
柳嬌娘聽着小七的笑聲,心中難過,但還是狠心道,“是,随你去哪裡。
”
小七沒動,他坐在那裡直直看着柳嬌娘,心底有個聲音瘋狂咆哮,他可以告訴柳嬌娘自己的身份,如果柳嬌娘接受不了,那麼他便将人囚在他的身邊,永不放她離開。
這個聲音越來越大,似要沖破他壓制在心底的牢籠,徹底将自己的本來面目展現。
可是,那之後呢?
若柳嬌娘當真不願,他便真的将人囚禁起來嗎?
柳嬌娘性情溫良,進退有度,可他知道,真正的柳嬌娘是不屑于那些森嚴規矩,否則她也不會求到殇王府,隻為求一條生路。
他當真舍得将沖破牢籠的柳嬌娘,再關進另一間牢籠内嗎?
心底的野獸咆哮喧嚣着,那股陰暗的心思怎麼也壓制不住
少頃,小七眼中的瘋狂,掙紮,最終歸于平靜。
他淡笑一聲,緩緩道,“也好,嬌娘讓我做的,我總不會拒絕。
”
柳嬌娘緊緊絞着的雙手微緊。
“鄭娘子之事的确是我之過。
”
小七站起來,他看着眼前低眸都不願意看他一眼的姑娘,不想擡手摸摸她的頭,可最終忍住了。
“嬌娘生我的氣也是應該的。
”小七話落,垂在身側的手掌微卷,轉身出了屋子。
柳嬌娘心底那種空落落的感覺再次襲來,她看着半開的屋門,嘴唇緊抿。
第二天,鄭娘子和鄭大石都發現柳嬌娘心情很差。
來了鑲玉樓後,柳嬌娘不是忙着招呼客人,就是算賬本,沒有一刻停下來。
鄭娘子實在看不下去,便道,“姑娘,你昨個兒還勸我要多休息,怎麼到你這就這麼不愛惜自己身子?
”
鄭大石也是滿臉憂心,“嫂子說得對,姑娘你還是歇息吧。
”
柳嬌娘若無其事道,“我沒事,你們不必擔心我。
”
鄭娘子猶豫幾瞬,還是問道,“姑娘,七公子今日沒跟着來嗎?
”
平日裡,七公子都會跟在柳嬌娘身側,若有什麼事情,七公子說一說,柳嬌娘也是聽的。
柳嬌娘聞聲臉色突然變差,吸了口氣,淡聲道,“他有自己的事情做。
”
即便柳嬌娘沒有露出過多表情,鄭娘子還是發覺不對,柳嬌娘和七公子這是吵架了。
她正想着如何勸呢,便見一人快步走來匆忙道,“掌櫃,有人在樓内鬧事。
”
鄭娘子黑着臉,“誰敢在這裡鬧事!
”
“她說是柳家老夫人,是,是東家的祖母,一定要見東家。
”
東家曾交代過柳家的人再來,他們直接将人打出去就是,但這老太太嘴巴太厲害,一進來也沒吵鬧,隻是哭訴,說她是柳嬌娘的祖母,說柳家是如何将柳嬌娘撫養長大,柳嬌娘又如何恩将仇報……
樓内的人當然去趕人,可這老太太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訴着柳家如何落魄,指責柳嬌娘不盡孝,還故意報複柳家。
樓内不少客人都去看熱鬧,他們去拉老太太,老太太就哭得更傷心,這讓客人們都看不過眼,紛紛指責他們無情,這才來禀報。
“姑娘,我去将她趕走!
”鄭娘子知道柳家這個老太太成氏是個難纏的,咬牙道。
柳嬌娘起身,冷聲道,“我去吧。
”
彼時鑲玉樓的大堂内,聚集了一對看熱鬧的客人。
而圍在中間一個穿着一身白襖的老太太坐在凳子上,正在抹眼淚,正是成氏。
“我兒子雖有萬般不是,可他到底也是嬌娘的父親,老身卻沒想到嬌娘竟如此狠心,将自己父母送進了大牢,我這個祖母的心呦,實在是疼啊。
”
“老身作為長輩也心疼嬌娘,我兒子做的錯事他自己承擔,我也不為他說話,可嬌娘到底是柳家的姑娘,怎麼就能你這麼狠心,不認父母,不認親人。
”
“老身今個兒來不是鬧事,就是想親自問問嬌娘,她當真不回柳家,不認老身這個祖母了嗎?
”
成氏一身t素白衣裙,身體佝偻哭着抹眼淚,看上去很讓人同情憐憫。
便有人道,“老夫人,鑲玉樓的東家可是惠恩縣主,我相信縣主不會不管你一個老太太。
”
“對,惠恩縣主和柳家斷絕關系,但總不能不認你一個老人,如果不認,那我們也不會再來這黑心肝的鑲玉樓。
”
聽到衆人的話,低頭抹淚的成氏眼底滿是算計的陰狠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