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族老密探一夜,直至天亮,晉族老和陽族老才從屋中走出。
陽族老面色甚為難看,晉族老見狀溫聲勸慰,“陽族老,我們所做之事都是為了蕭家,這大邺江山本就該是潇王的,既然潇王已逝,我們自當将本該屬于蕭家的江山奪回來,不惜一切代價。
”
陽族老自然知道,但……
“晉族老,我隻是擔心到時候若安王反撲,莫說大邺江山,隻怕蕭家的仇也報不了t。
”
晉族老卻是一副掌握全局的笃定模樣,“安王已被元貞帝放棄,此時此刻,他需要的便是一個梯子,隻不過這個梯子我們是給,怎麼給,當然由我們說了算。
”
在他眼中,元貞帝幾個皇子皆都是廢物,更不要說他們手中還有宴行止的兵權,隻要除掉宴行止,将兵權拿在手中,不怕安王不聽話。
見陽族老似還有憂慮,晉族老目光一閃,語氣更為和緩,“陽族老,宴行止終究有二心,如今的他不再是以前那個好掌控的孩子,難道你想看着宴行止為了一個女人,毀掉我們所有計劃?
”
“當然不行!
”陽族老道。
“既然如此,我們便該早早另作打算,相信我,有了安王這顆棋子,我們更容易得到大邺江山。
”
蕭家也并非宴行止這一個皿脈,這十多年間他們暗中培養了三個孩子,其中一個孩子無論是品行還是能力,都有當年宴行止的幾分模樣。
等到他們得到大邺江山,除掉安王後,便推舉那孩子登基為新帝,帝王年幼,這大邺江山自然就在他們手中。
晉族老雖未明說,但意思陽族老皆都明白。
一想到能掌控江山,陽族老心中怎會不動心?
人的貪欲向來無窮無盡,就如十多年前他們隻一心為蕭家報仇,但經過十多年的時間,他們的野心如此藤蔓一般生長,已然變得無法自控!
他們認為大邺江山志在必得模樣,卻已忘記,他們能在邺京安然無恙,乃是宴行止為他們做庇護。
現在,他們要扯掉這層壁壘,與虎謀皮。
陽族老最終不再說話,但心底深處仍舊覺得此舉絕非明智之舉,定會後悔!
***
今日果然是個好天氣,但昨夜顧嬌娘和宴行止鏖戰許久,體内那藥性才真正解毒,是以第二日,顧嬌娘渾身酸軟,隻能無力地躺着。
倒是宴行止明明同樣的戰鬥,精神體力卻極好,甚至還能處理公務。
昨晚宮中一場混亂,元貞帝又受傷,勢必會有一番動作,但宮中卻沒有任何動靜。
顧嬌娘猜測是因為元貞帝暫時動不了殇王府,加之安王剛剛被幽禁,他若同殇王府動手,宮中必然會有所動蕩。
但宮中沒有動靜,不代表元貞帝會善罷甘休。
正想着,宴行止回到屋内。
他換了一身滾銀雲紋邊的月白錦袍,一頭青絲術了發冠,眉目清朗,俊美無雙。
顧嬌娘有片刻失神,她甚少看到宴行止穿淺色衣裳,此刻他穿着清淺的衣袍,整個人看上去矜貴無比,同往日那個一身玄衣,身帶煞氣的殇王完全不同,倒更像是哪家的貴公子,整個人少了殺氣,看上去如沐春風,貴氣逼人。
若當初宴行止未曾被蕭家族老逼迫回到蕭家,她相信那個少年長大後一定就是現在這般嬌矜持貴的公子。
“看什麼?
”宴行止走到床邊,垂下的眸子溫柔似水。
顧嬌娘被他看得有些臉紅,輕咳一聲問,“宮中情況如何?
”
宴行止坐下,側眸看她,“很平靜,太醫還在為皇上醫治,太後守在養心殿,勒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
顧嬌娘抿唇,“昨晚皇帝受傷,我擔心……”
“沒什麼好擔心。
”宴行止打斷顧嬌娘的話,擡手揉了揉顧嬌娘的發絲,“我讓人準備膳食,可要用一些?
”
不說不要緊,一說顧嬌娘還真有些餓了。
“好。
”
顧嬌娘換好了衣裙,王府侍女為顧嬌娘上妝梳發,宴行止便站在一旁靜靜看着。
顧嬌娘從鏡中能看到宴行止的神情,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看,這個模樣,這個場景,怎麼看都像是一對新婚夫妻。
就在這時,宴行止接過婢女手中的木梳,親自為顧嬌娘梳發。
“你……”
“雖然沒有侍女手藝好,但也可以試試。
”宴行止看着鏡中的人緩緩道。
“哦。
”
顧嬌娘便乖乖坐下,任憑宴行止為她梳發。
發髻已梳好,宴行止用木梳為顧嬌娘落下的發絲輕輕梳過,而後擱下梳子,拿起妝奁盒中的眉筆要為她畫眉。
顧嬌娘忙用手攔下宴行止,說,“我的眉毛已經畫好了。
”
“我看這邊有些歪了。
”宴行止指了指顧嬌娘右邊的眉毛。
顧嬌娘朝鏡中看去,銅鏡有些迷糊,看不清楚,隻能不确定地問,“真的歪了?
”
“嗯。
”宴行止很确定。
“好吧。
”顧嬌娘放下手,眼看着宴行止彎下身,同她面對面的,修長的手指捏着眉筆一點一點為她描摹眉毛。
一開始顧嬌娘還有些不自在,可見宴行止如此認真,她便也看得漸漸出神。
“你還會畫眉?
”顧嬌娘打破甯靜。
宴行止描摹得很認真,聞言他眸子微眯看着顧嬌娘,“小時候見母親畫過。
”
提起宴行止的母親,顧嬌娘不禁問,“夫人應該很想你。
”
宴行止又畫了幾筆,這才回道,“她若知道有了兒媳婦兒,就隻會想你,不會想我了。
”
“……”顧嬌娘一張臉有些冒熱氣,她推開宴行止,轉頭望向銅鏡,眉毛看上去是比方才更好一些。
“夫人,為夫伺候得可好滿意?
”
顧嬌娘耳朵發燙,便一本正經地回,“還成,日後要多努力。
”
宴行止輕笑一聲,“為夫遵命。
”
二人笑鬧幾句,宴行止拉着顧嬌娘用膳。
桌上擺了一桌子山珍海味,皆是顧嬌娘喜歡吃的口味,甚至還有一壇桃花釀。
顧嬌娘聞着酒香,想到她和宴行止曾在閣樓品酒的畫面,感歎道,“真沒想到,我們還可以一起品嘗桃花釀。
”
二人落座,宴行止沒讓侍女伺候,而是親自為顧嬌娘夾菜。
二人碰杯,用膳,交談,氣氛輕松愉悅,更像是一對夫妻了。
吃得差不多,顧嬌娘放下手中的玉箸,看着宴行止,“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同我說?
”
顧嬌娘如此敏銳,宴行止便笑着道,“夫人如此警覺,往後我若做什麼壞事,豈不是很難?
”
顧嬌娘輕哼一聲,“那是自然。
”
說完二人又沉默一陣,顧嬌娘擡眸正視宴行止,“我知道宮中一定會有動作,說不定現在殇王府外已經是處處危險,但宴行止答應我,無論發生何事,我們都要在一起。
”
“當然。
”
宴行止說完這句話時,顧嬌娘看着宴行止的面容忽然變得迷糊。
她以為自己有些喝醉了,可她明明隻喝了三四杯,直到她倒在桌上的那一刻,困倦的眼睛奮力地抵抗,嘴裡喃喃道,“宴行止,你又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