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藏得很深,誰都看不出他對昭昭的情意,這個男人究竟是何方神聖,隻一眼便看出他的心意來?
昭昭知道她夫君這般深藏不露麼?
這人滿臉傷疤,神情淡漠,一臉不近人情。
瞧着,極不像個好人,又擅長僞裝,莫不是故意以婚事來诓騙昭昭錢财的?
昭昭心性單純,天質自然,怕不是真被他幾句甜言蜜語哄騙了去……
他正兀自思索擔憂,便聽茶室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哥。
”
妹妹清甜的嗓音在此時此刻當真是恍如天籁,拯救他于水火。
他忙站起身來,“徐公子,既然我們話不投機半句多,那我先告辭了。
”
燕珩淡眸掃過他,還算客氣,“去吧。
”
看着男人舉手投足間的端正大氣,李璟滿腹狐疑,這樣的人,當真隻是個普通人麼。
不過不等他繼續探究什麼,李晚珍已經拉着他往外走去。
他囫囵被妹妹拉着,時不時回頭看一眼。
突然瞥見一道纖細身影在他離開後,直接進了茶室。
“妹妹,等等,剛剛進茶室那人,是不是程家那位三姑娘?
”
“哥哥,别等了。
一會兒二哥哥會說我們在外面閑逛不懂事,還有大姐姐……”李晚珍低聲道,“她也要來……我們快些回去,不然被她們抓住我們四處亂走的錯處,大姐姐不會饒了我們的。
”
李璟這才攏了攏眉心,“好吧。
”
等李璟兄妹二人離開後,燕珩才目光陰鸷的放開了身前的女子,恢複了一貫的溫和疏淡。
程令儀渾身無力的跌坐在椅子上,俏臉白裡透紅,貪婪的打量着他的眉眼,顫聲問,“太子哥哥,是你麼?
”
燕珩淡漠的坐回椅子上,眼神冷靜,神情淡漠得有些殘酷,“在下一介草民,不知姑娘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
程令儀美目含淚,死死望着他那張醜陋面容,良久,自嘲的笑了一聲,“太子哥哥,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擔心你?
其實你不必否認,我知道是你,那日在崔家,我打一眼看見你便認出你來,祖母說你已經病死在墨城了,我哭了好久,如今知道你還活着,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
燕珩擡眸,對上小丫頭哭紅的雙眼,心頭閃過一抹沉痛歎息。
當年将軍崖一戰……程令宣戰死,載譽而歸。
臨死前,他一劍刺穿他的心口,鮮皿噴湧而出,将他視線模糊得看不清天地。
然而,程令宣那個決絕卻又帶着淺笑的眼神令他終身難忘。
“太子哥哥。
”程令儀見他沉默,哭着撲過去,跪在他身邊,雙手可憐兮兮的抱着他的膝,“真的是你,對麼?
”
回憶起将軍崖那日的皿色殘陽,燕珩心口揪緊,隻感覺渾身皿液都在燃燒,燙得他五髒六腑都在翻滾。
他沉聲道,“放開我。
”
程令儀緊緊抓住他的手,一臉倔強,“我不放。
”
燕珩心髒鈍痛難忍,大袖一甩,毫不留情的将她甩開,冷着臉起身,“我說了,你認錯了人。
”
程令儀身子再次跌落,趴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卻又帶着萬分驚喜。
男人越是否認,她越肯定,就是太子哥哥沒錯!
她彎起嘴角,笑着爬起來,笃定道,“太子哥哥,我知道是你。
”
燕珩心頭多了幾分煩躁,實在也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僞裝如斯,程令儀竟然還能認出自己。
當年他當着衆人面一劍殺了她親哥,整個程家視他為仇雠。
這丫頭……竟還肯來認他。
程令儀苦笑一聲,用力抓住男人鬥篷的衣角,“我知道哥哥背叛了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心中不再喜歡我……可這麼多年,我一日都沒有忘記過太子哥哥……縱然程家對不住你,可我……從未想過背叛你。
”
她楚楚可憐的揚起滿是淚痕的笑臉,輕聲祈求,“太子哥哥……你看我一眼,好麼?
”
燕珩大手緊握成拳,心髒悶疼了一下,冷道,“不必。
”
程令儀手指僵住,因着這句“不必”心如刀絞。
她失魂落魄的望着男人冰冷挺拔的後背,遲疑着開口,“是因為傅姑娘麼?
”
燕珩瞳孔黑沉,回過頭來,居高臨下的看向她,“與傅昭昭無關,我與你,本就不可能。
你别忘了,是我殺了你哥。
”
程令儀忙道,“可我哥也背叛了你,你們之間恩怨兩清,我們之間本沒有隔閡!
”
燕珩淡漠的動了動嘴角,冷道,“即便沒有你哥的事,我與你也不可能。
”
程令儀心中一痛,頹然跌地,整個人好似被人抽走了神魂一般,瞬間沒了生氣。
怎麼會不可能呢?
她初見他時,便喜歡上了英姿勃發的太子殿下。
後來,哥哥帶她去營地學騎馬。
她被那馬兒颠下來,怕得全身發抖,是太子殿下猶如天神下凡,救了她。
她知道他少年華美,天資英才,是全東京貴t女的閨中情人,但她有一個與殿下關系最好的哥哥,所以也跟着沾光,時常能看見他。
那時,皇後要為殿下議婚,她與江太傅家的嫡女皆在擢選之列,如今江氏已經獲罪,也許都不在世上了,那這東京隻有她才能配得上太子哥哥了啊……
她傅嘉魚到底算什麼?
一個低賤卑微的商女?
她那種女人配得上太子哥哥嗎!
燕珩皺起眉心,到底不忍,在傷心落淚的小姑娘面前半蹲下來,壓低聲線,“我知道你現在正在與崔家議婚,聽你祖母的話,好好嫁人,别再想其他的,聽話。
”
程令儀失笑,眨了眨眼,滾燙的淚便落了下來,“太子哥哥,你希望我嫁人嗎?
”
燕珩眉目清冷,眼底沒有半分波瀾起伏,“你年紀也到了,是該嫁人了。
”
程令儀慌忙搖頭,“我不要……”
燕珩語重心長道,“你在九泉之下的哥哥也會希望看着你嫁進崔家。
”
程令儀兇口猶如壓着一塊巨石,難受得呼吸困難,“可我心裡隻有你,我根本不喜歡崔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