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大？
劉蘭？
他們好大的膽子。
」劉啟雙眼微眯，眼中殺意一閃而逝。

　　「朕的三旗急旨都敢違抗，還有什麼你們做不出來的？
」

　　「原本寡人隻想召你們回京，讓你們安度一世，可你們竟敢抗旨不尊，既然他們自尋死路，那就怪不得寡人了。
」

　　「主子息怒，主子息怒。
」喬公公連連叩頭，求情道。
「主子，也許屠將軍與蘭王殿下事出有因，被其他事情耽擱了。
」

　　「住嘴，不許替他們求情。
」劉啟擺手怒喝。
「他們都已派人回京打探，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嗎？
」

　　「難道還有事情比朕的旨意更重要嗎？
」

　　「難不成是城隍關百姓又鬧事，堵住了城門嗎？
哈哈，真是笑話。
」劉啟怒極反笑。

　　這時殿外一個小公公喊道。

　　「啟奏陛下，城隍關急報。
」

　　劉啟知道這種急報都是口口相傳，因夜深外臣不得入宮，隻能皇帝委派公公去問。

　　於是他對喬公公微微頷首。

　　喬公公瞬間領會，道了聲「遵旨」，弓著腰小跑而去。

　　一刻鐘後，喬公公趕了回來，一臉臉色複雜的跪在殿中，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何事？
」劉啟眸光一轉，犀利的射向喬公公。

　　「屠將軍急報，城隍關有刁民鬧事，堵塞城門，暫時難以脫身回京復旨。
」喬公公頂不住劉啟怒視，彷彿在招供一般，吞吞吐吐。

　　「他要，他要鎮壓刁民過後，再回京師。
」

　　「還，還有蘭王殿下的急報，他說刁民鬧得厲害，屠將軍怕他有危險，暫時不準他出關。
」

　　「不過主子不用擔心，屠將軍和蘭王保證，最遲後日入京。
」

　　「哈哈，好啊，好啊，城隍關的百姓真是悍勇，連數萬禁軍都鎮壓不住。
」

　　劉啟苦澀一笑。
「早知如此，朕就不該供養禁軍，應該養這些刁民才是。
」

　　話罷，劉啟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陰冷，眯起的雙眸中寒光湧動，殺意瀰漫。

　　「朕念及舊情，一再隱忍，他們卻如此對待寡人。
」

　　「連換個理由都懶得換，既然如此，寡人也就沒什麼好猶豫的了。
」

　　喬公公知曉劉啟已經動了殺心，但也明白他對屠大的感情，若不是「陳年綠帽子」這種事，哪怕是屠大找他要個妃子，他都沒準會暗中送給屠大。

　　現在在氣頭上想殺屠大，可等氣消了，定會改變主意。

　　於是他硬著頭皮道。

　　「主子切莫多想，屠將軍追隨您幾十年，忠心耿耿，更是數次救您性命，免死金牌已有數塊，也許真是刁民作亂，您切莫動怒。
」

　　「小喬子，你收他多少好處啊？
竟敢冒死替他求情。
」劉啟凝目看來，不怒自威。

　　「主子明鑒，嗚嗚，老奴絕沒收過屠將軍半分好處，老奴是怕日後主子後悔。
」喬公公叩了個頭，仰頭之際，淚水滾滾而下，匍匐在地，泣不成聲。

　　「主，主子，您，您身邊的舊臣不多了！
嗚嗚，嗚嗚……」

　　聽聞此言，劉啟彷彿被抽幹了力氣，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後退數步，一屁股坐在了軟榻上。

　　沉默半晌，劉啟長嘆一聲。

　　「唉……確實不多了。
」

　　「小喬子，不早了，你下去吧，寡人也累了。
」

　　劉啟無力的擺了擺手，順勢躺在了軟榻上。

　　這一刻，他的臉上絲毫不見君王的威嚴與無情，反而如同尋常遲暮老人，卧榻思及舊事一般。

　　「主子，」喬公公叫了一聲，爬起身，抱來絨毯與厚棉被，輕輕的為劉啟蓋上。

　　隨後並未離開，而是跪坐在了他的榻邊。

　　「小喬子，我們都不年輕了，早些休息去吧，以後這些活就讓你的乾兒們來做吧。
」

　　「主子……他們笨手笨腳，老奴不放心。
」喬公公這一刻也不免動容。

　　要說他對劉啟沒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畢竟跟隨了幾十年。

　　雖然劉啟為人陰狠，自私暴躁，但總有溫情一刻，特別是對他。

　　因他表現的愣頭愣腦，沒有心機，劉啟並未過多懲處過他。

　　要不是因為劉啟殘暴，魚肉百姓，他真不想如此對待這位幾十年的老主人。

　　「去吧，去休息吧。
」劉啟擺了擺手，眯上雙眼，露出緬懷之色。

　　半晌沒聽到腳步聲，劉啟輕聲問道。
「還有事嗎？
」

　　「主子，您曾提點老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喬公公頓了頓，又道。

　　「主子，您仁厚禮賢，不忘故舊，就怕，就怕……」

　　「小喬子，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不善於拐彎抹角，直言便是。
」

　　「主子，老奴想布下刀斧手，以備不時之需。
」喬公公盯著劉啟猛然睜開的雙眸，真誠道。

　　「主子，老奴怕他們不念您的恩德眷顧，萬一，萬一……」

　　「主子，老奴多心，給您生了煩惱，求主子責罰。
」

　　喬公公說罷跪在榻前，一叩不起。

　　劉啟久久不語，殿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喬公公的心揪了起來。

　　若是他不求情，劉啟消了氣，頂多大罵屠大等人一頓，然後將他們軟禁在京城，這樣並不能阻止聯盟軍進攻北涼。

　　若是劉啟不布置刀斧手，劉十九的計劃，將再難實施。

　　無論是劉十九還是喬公公，都深刻的明白一點。

　　隻要屠大不造反，劉啟就絕不會殺他。

　　從屠大見劉啟可以不跪這份恩寵，就不難看出，兩人的感情有多深厚。

　　而且這不僅關乎兩人的感情，還關乎禁軍諸將的忠誠。

　　若是劉啟因一點小事，就砍殺屠大，禁軍中的老部下必然會寒心。

　　「下去吧，寡人累了。
」劉啟聲音平淡，聽不出絲毫感情。

　　喬公公聞言，心裡彷彿壓上了千斤巨石，應了一聲，邁著沉重的腳步退出養心殿。

　　殿外，月光如洗，殿宇恢弘，喬公公卻沒心情多看一眼。

　　他接過氅衣，一頭鑽進小轎，心情沉重到有些喘不過氣。

　　京城的局勢，事關涼州安危，現在劉啟拒絕布置刀斧手，那還有什麼辦法逼屠大造反呢？

　　劉啟知屠大不會害他，屠大恐怕也明白這點吧。

　　他之所以延遲回京，恐怕是為蘭王的安危吧。

　　思及此，喬公公目光一冷，心道。

　　隻好如此了，就算捨棄這條老命，也要完成王爺的囑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