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甕中捉鼈
随着一片利劍出鞘聲,這一百人如同鬼魅一般,就目标明确地朝着山谷裡營帳最中間的那輛馬車沖了過去。
這樣的命令想必從前蕭将軍也發過無數次,但很可惜,往後他再也沒機會了。
怪隻怪,他娶了一個會惹事的夫人。
鄧勇心想,像是姜氏這樣一出生就克死親娘的晦氣賤婦,還是早死了的好。
天色昏暗,視線并不明朗,隻能勉強瞧見些人影。
鄧勇輕輕地松了口氣,他帶來的那一百人已經盡數朝着馬車沖了過去。
雖然蕭将軍和姜氏一行人随行的護衛不少,但兵書上講過,奇襲總是有效的。
所以馬車裡的那些人,不論是誰,全都不許活着回到上京!
而此時那一百人也都飛身躍下山谷,沖得最快的那幾人一刀劈向車身,卻沒有意料之中見到車身四分五裂的情形。
為首的那人反手握着劍,立刻就去掀車簾。
天色漸漸開始泛起魚肚白,也就是這一點光線,讓他瞪大眼睛面露驚恐。
馬車的車廂裡哪裡還有人?
有的隻是滿滿當當的幾箱子火藥。
他料想不對,當即大喝一聲:“不好,快撤!
”
隻是,卻已然來不及了。
此時的蕭景弋一行人早就帶着随行的護衛出了山谷,他一面下令,讓衆人到山上去搜尋漏網之魚,一邊搭弓射箭,瞄準馬車。
一隻纏着火油被點燃了的箭矢,自遠處破空而來,穩穩地擦着那人掀開的車簾,射中了裝火藥的箱子。
“砰!
”
馬車中的火藥劇烈爆炸,産生的沖擊波不僅将馬車炸了個四分五裂,更是将離得近的那幾十人狠狠地撞飛。
有的人甚至重重撞在山石頭上,直接就成了一灘肉泥。
爆炸産生的火星,點燃了那些營帳,營帳也随之發生了爆炸。
這下沖擊波就更猛烈了,連同山石都往下滾落,将剩下的那幾十人如同包餃子一般埋了進去。
而這一切不過就發生在頃刻之間。
鄧勇原本待在山坡的一處平地上,甚至被巨大的沖擊波震得的一個趔趄。
而随着天色越來越清白,也讓他清楚明白地将這一切都看了個清楚。
原本兩山之間的山谷,已經被碎裂山石徹底填平。
連同那一片營帳和馬車,以及方才還生龍活虎的一百人,全都掩蓋得徹底。
鄧勇滿臉驚愕。
怎麼回事?
這本是,萬無一失的布局和計劃啊!
為什麼好好的,那馬車會忽然爆炸呢?
莫不是,蕭将軍還有别的仇家,他們也想借此機會要了蕭将軍的命?
可那火藥又是怎麼一回事?
蕭将軍可是有勇有謀戰無不勝的戰神将軍啊!
誰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一箱火藥放進車廂裡?
還有那些營帳,瞧着方才炸開的樣子,裡頭分明也是火藥!
至少他想不出來這世上有誰能做到這些。
鄧勇越想越是驚疑不定。
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他忽然想到,那就隻有一種可能。
除非那火藥就是蕭将軍自己放的!
蕭将軍早就意識到了會有人要埋伏他,所以他變設下這甕中捉鼈之計。
故意叫随從在這山谷露宿一晚,還像模像樣地紮了營帳,就是方便将火藥都藏起來。
對!
一定是這樣的,這才像是戰神将軍的先見之明!
想到這,鄧勇心裡隐隐有種與有榮焉的驕傲感。
他就知道,那在所有武将心中如同泰山一樣的人物,是不可能會被他這樣的小小蜉蝣所撼動的。
但很快,這股驕傲的意味就被挫敗感掩蓋的幹幹淨淨。
他現在可是在和蕭将軍作對,而且,還失敗得一塌糊塗!
不過好在,他帶來的那些人都死了個幹淨,沒有留下一點痕迹。
隻要他速速逃離此地,便能将一切都掩蓋過去,至少,至少不會拖累侯爺。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鄧勇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眼底一片清明。
越是危險的地方就越是安全,他現在就下到山谷中去,往自己身上抹點皿開始裝死,然後再尋機會溜回定州去。
他才剛邁開腳步,忽然聽見一陣細微的響動,正想回頭看看是怎麼一回事,就見一柄閃着寒光的利劍架在他脖子上:“喲,鄧副将?
這是要去哪啊?
”
金黃色的太陽從天邊升起,不僅照亮大地,更是給這帶着寒冷的清晨染上一絲暖意。
但是鄧勇的心就如同在寒潭裡浸泡了三天三夜一樣。
他顫顫巍巍地回頭,看見一張冷厲而又戲谑的臉,嘴還在一張一合的:“是我呀!
不記得了?
鄧副将可真是貴人多忘事!
就是那年,我才入伍,你就把我打了五十軍棍,從軍營趕出去......”
狄紅俨然一副越說越激動的樣子,手中的劍刃貼着鄧勇的脖子,劃破的一層皮,開始滲皿。
在這樣的高壓下,鄧勇總算是想起來,在他的記憶裡是有這麼一個人。
七年前,鄧勇就已經是陸侯爺的副将了,隻因他和陸侯爺一樣飽讀兵書。
有一回,他正跟新兵講三十六計時,一個毛頭小子卻站出來質問他為何總是紙上談兵,而不是真正地拿起武器開始練兵。
他自覺受到了挑釁,便将那小子收拾了一頓趕走了。
......竟然就是眼前這小子嗎?
“你......你......”鄧勇擡手指着狄紅,極力地回想着他的名字,卻還是無果。
但現在的狄紅一改往日謹慎内斂的形象,俨然就是個“暴脾氣”。
他反手就是一刀,削掉了鄧勇指着他的那根手指,随即又将劍又架在鄧勇的脖子上,不滿道:“我讓你指着我了?
說,陸侯爺為何要指使你殺我們将軍?
”
鄧勇痛得五官都扭曲了。
什麼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現在就是!
他熟讀兵書,有一萬句能替自己開脫的話,但當眼前是個暴脾氣記仇還蠻不講理的莽夫時,一切空談都顯得沒有意義了。
他還能怎麼辦呢?
他指了一下就被削掉手指,他要是敢說不知道或者是胡說八道,肯定會被這年輕人切掉舌頭。
“我說,我說,我全說......”鄧勇毫不猶豫地開口:“是,我隻知道,我家侯爺收到一封信,然後連夜就從軍營調集了千餘精銳......”
他将他知道的一切都吐了個幹幹淨淨,說到最後,他幹脆給狄紅跪下:“你也知道,咱們武将,就得唯命是從!
雖然不知道侯爺和蕭将軍有什麼仇怨,但侯爺叫我來埋伏蕭将軍,我不敢不來啊......”
狄紅見這鄧勇膽子都要吓破了,料想他不敢有所隐瞞,這才收了劍,一手拎起他的衣領子,就飛身将人揪下山去。
鄧勇本以為狄紅是要将他就這樣扔到碎石堆裡,卻不想再睜開眼時,面前出現的,一對宛如仙人下凡的男女。
蕭景弋就那麼坐在素輿上,身上已經沒有了往日的肅殺之氣,但五官的淩厲之感不減分毫,沒人會将他認錯。
他身後推着素輿的女子,自不必說,便是姜氏。
隻一眼,鄧勇就在心裡改變了一開始的想法。
姜氏才不是什麼晦氣的賤婦,她長成這幅絕世容顔,就是叫人為她上刀山下火海,想必也大把的人願意為她去死。
他幾乎看得都癡了,直到那柄利劍重又貼上了他的脖頸,才讓他恢複幾分神智,不敢再直視。
狄紅十分粗暴:“把你方才說的話,再說一遍!
”
鄧勇心想着左右已經招了,這個時候就沒必要再裝腔作勢了,以免再受許多皮肉之苦。
他索性又交代了一番。
另一邊的狄紅已經寫好了供詞,讓他簽字畫押,鄧勇也都一一配合。
做完這一切,原本“暴躁”狄紅也換了一副面孔。
搞人心态問真相時需要無所不用其極,但目的達成,也就不再需要僞裝了。
手上的利劍入鞘,他朝着蕭景弋和姜令芷一拱手,恭敬道:“接下來如何行事,将軍,夫人,還請示下。
”
“山上情況如何?
”
狄青則回話道:“回将軍的話,将整座山都搜查過了,沒有遺漏。
據鄧副将交代,他帶來的一百人也都下了山谷,此刻應當皆被碎石掩埋。
咱們的人倒是毫發無傷,隻是大公子被爆炸吓暈了過去,還有那周世子的棺椁......”
說到這,他有些慚愧:“......忘了擡出來。
”
蕭景弋:“......”
忘了?
他都不想說,這小子到底是忘了還是根本就沒想。
罷了,反正這山石還堵着路呢,到時候,就讓榮國公府親自來清理吧。
“叫那些護送的人馬都回懷甯吧,其餘人即刻回上京。
”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