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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七百六十七章 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着

  自菩提教生事以後,北洲已經壓抑了許久。

  去到其他幾洲,都有資格開脈稱祖的三品修士們,居然接連隕落了那麼多位,換做從前,這完全是難以想象的事情。

  遲遲沒能找到那群和尚,死人的事情卻沒有停止,而且居然是死在自己人放出的大妖手中。

  在這種情況下,北洲的氣氛變得愈發緊張起來,人人自危,相互忌憚。

  終于,一件新的傳聞徹底點燃了衆人的情緒!

  清光洞幽瑤師姐,欲要對開元府動手了。

  要知道,如今的北洲成三足鼎立之勢,除去那些規模較小的道場,隻有三人有資格占據四府之地,僅他們便分走了小半個北洲。

  分别是上清教主座下的清光洞幽瑤師姐,太清教主座下的玄微洞黎衫師兄,以及東極大帝麾下的啟賢上人。

  三人間早已形成一種微妙的平衡。

  可在諸多同門離開北洲以後,幽瑤師姐現在竟是率先出手,欲要成為首位占據五府的修士。

  故此,衆人也開始關注起了開元府,想知道是哪位同門這麼倒黴。

  這一查不要緊,當太虛丹皇這稱呼傳出來的刹那,所有人都是怔了一下,随即才想起了先前有南洲修士逃難而來的事情。

  這消息無疑是比先前那個更加驚人。

  一個南洲修士,居然在悄無聲息間,占據了整整一府作為道場,更加令人詫異的是,此人至今沒有師承,甚至都算不得三仙教同門!

  怪不得幽瑤師姐動心了,這換了誰能忍住。

  他們不關心開元府最後會花落誰家,畢竟這已經是注定了的事情,在惋惜為何自己沒有提前發現這好事的同時,衆人更好奇的是,另外兩位師兄會如何看待此事?

  就這麼把三仙教“首徒”的名頭拱手讓出去了?

  衆說紛纭之際,雲渺真人卻是大開眼界。

  他前來尋幽瑤師姐,本想是借此機會,在這毫無風險的事中出把力,順便提前讨要一些對方先前承諾下的東西,也嘗嘗那皇氣的滋味兒。

  卻未曾想,一眼便看見了令他都動容的陣仗。

  隻見幽瑤端坐高台上方,寶冠下的白皙面容噙着幾分漠然,就這麼平靜的朝下方掃來。

  在其麾下,整整四頭大妖全都身披重甲,其上道符高深莫測,雲渺雖不擅制器,但畢竟修為和資曆在這裡放着,居然連他都是看得一知半解,足矣見得幽瑤為了這些東西耗費了多少心思。

  除此之外,真正讓雲渺羨慕的,還是這幾位六六變化大妖前方,那頭慵懶坐在階梯上,用指甲慢悠悠剔着牙的白鹿大妖。

  它臉帶刀疤,一身黃布短衫,卻讓那幾頭披甲妖魔全然不敢作聲。

  “……”

  雲渺真人知道清光師伯座下有鹿鶴兩位童子,也聽過那鹿童在世俗間還有個兄長,隻是未曾料到,它的這位兄長竟也在不知不覺中,修成了境界不弱于自己的存在,而且還被師伯派給了幽瑤差遣。

  在北洲,三品大妖也有那麼一些,但能臻至九九變化,還沒有投身三仙教的,可就真的罕見了。

  “你來做什麼?
”幽瑤看了過來。

  “沒……沒什麼,随便瞧瞧。

  雲渺真人擠出笑容,不免有些失望,對方有這麼強悍的陣仗,哪裡還用得上自己。

  況且除了眼前的這些,幽瑤原本的那四府也需要有大妖看着,說明這女人的底蘊還不止于此。

  相比之下,自家師尊哪裡提供過這些助力,他心中漸漸湧出些許怨怼。

  “去吧。

  幽瑤不再看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頭白鹿大妖:“手腳利索些。

  她并不會過多的指手畫腳,破城占地這種事情,對方已經做過太多次,可以說能打下這四府之地的江山,白鹿至少出了一半的力。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

  白鹿停止了剔牙,淡淡一笑,全然沒有因為女人的态度而有所不滿。

  若局面真一直僵持下去,自己隻會被漸漸冷落,唯有那發揮足夠的作用,它才有幫那胞弟褪去童子身份,真正拜入清光洞門下的機會。

  修為再高的妖也隻是妖,若不能穿上仙家的皮囊,永遠沒辦法在這群仙門弟子面前擡起頭來。

  它搖搖晃晃站起身子,攜着那四道高壯身影離開了大殿。

  随着白鹿大妖的動身,這消息終于在北洲醞釀到了極緻。

  “還是師兄有先見之明。

  另一處,華明反常的不再和師兄犟嘴,那幽瑤師姐能提前放出消息,就絕不會允許失敗,必然會全力而為。

  對方果然不止要一個天塔山。

  若非撤離及時,自己這一脈丢人現眼都不說了,到時候出點什麼意外,别連小命都沒了,變成第二個赤雲洞,連個公道都沒處去讨。

  “可是那南洲的小子,不僅沒有撤走,還把他的太虛真君祠立遍了整個開元府。

  “他還以為三仙教不敢殺人。

  昊明真人冷笑了一聲:“放心吧,幽瑤這次一定是沖着要他命去的,此子挾恩自重,真以為他蟲妖師尊的那條爛命,能一直護他周全。

  清光洞虧欠神虛一脈不假,但這是正常的收回道場,畢竟那地方本就是舒羽的,即便出了什麼意外,也可解釋為并非幽瑤本意,隻是那小子太倔罷了。

  “你且瞧着吧。

  說罷,昊明真人合上了眼眸。

  人心不足蛇吞象,那小子的貪婪野心,終究是給他引來了殺身之禍。

  ……

  開元府,天塔山。

  哪怕已經掌握了整個開元府,沈儀卻還是習慣留在此地。

  但讓他有些沒料到的是,才送走了那幽瑤不久,卻又迎來了一位修為相仿的強者。

  “在北洲呆的可還習慣?

  來人中年模樣,兩鬓黑白相間,頗為自來熟的眺望着開元府,随即慢悠悠收回目光,看向沈儀:“聽聞你至今沒個師承,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喚我一聲啟賢師兄。

  “……”

  沈儀略微擡眸看去,天底下可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我師祖東極帝君,乃是天地五禦之一,雖身處仙庭,卻與三清教主同屬我教,你拜入我這一脈,也不算逾越。

  啟賢上人噙着笑意:“怎麼樣,考慮考慮?

  北洲三位聲名赫赫的天驕中,追根溯源,其餘兩人身後都是教主,唯有他背後站着的是一位帝君,不免要弱勢一些。

  故此,他行事也要更有耐心。

  “不妨直言。
”沈儀移開目光,看向崖下。

  “你成為我的師弟,我代你照看開元府,就這麼簡單。

  啟賢上人輕輕摩挲着仙祠的梁柱,淡淡道:“沒有大樹遮蔽着,就這細木薄牆,風一吹就塌了。

  “我比較喜歡自己看。

  沈儀連半點遲疑都沒有,便是婉拒了對方。

  對此,啟賢上人并沒有驚訝,能無聲無息間占據一府之地的修士,哪怕修為低些,又怎會是個沒本事沒野心的。

  他豎起食指:“随我辦事,劫後,分你一成。

  就算是自己從今日起安分守己,不再多占寸土,隻守着五座大府,算下來,到時候對方至少也能分到半個開元府,這已經是極大的恩賜了。

  “不要嘗試着跟我談價。

  啟賢上人輕聲提醒了一句:“畢竟這裡面還得算上你的命。

  “你但凡是搖搖頭,本座絕不多留。

  說罷,他徑直收回了手掌,負在身後,成竹在兇的看了過去。

  但凡是個帶腦子的,應該都知道自己能屈尊親臨此地,乃是對方活命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挺好,請。

  然而沈儀平靜的回答,卻是讓啟賢上人短暫怔神了片刻,臉上的笑意也是迅速褪去。

  他看着對方略微探出的手掌,其間送客二字再明顯不過。

  啟賢上人緩緩蹙緊了眉尖,沉默良久,又是略帶感慨的舒展開來。

  浪費了自己這麼多口舌,原來是個傻子。

  他順手拍了拍梁柱,歎氣道:“那你便去死吧。

  啟賢上人惋惜的并非眼前這個年輕人,他隻是覺得白白便宜了幽瑤而已。

  他的身形随着話音一起蕩散開來。

  “……”

  天塔山巅再次隻剩一道孤零零的人影,随着日落西山,天際的雲霧由鮮豔變得黯淡,直直化作濃郁到讓人窒息的墨色,好似潮水般吞沒了整個蒼穹。

  開元府内漸漸亮起了火光。

  近來的好日子,讓原本的難民們除去吃喝拉撒以後,終于有了别的興緻,哪怕是簡單的串門閑聊這種舉動,也能讓他們逐漸多出些人樣,而不再是被圈養的牲畜。

  正所謂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着。

  此時此刻,整個開元府中,沈儀垂手而立,站在了這漆黑夜幕下的最高處。

  一雙深邃眼眸中倒映出點點火光。

  他深吸一口氣,又嗅到了那抹彌漫在空氣間熟悉的妖味,這味道讓他瞳孔中的光點彙聚,化作一道搖曳的火苗,攜着焚盡天下污穢的灼熱。

  沈儀低下頭,看向掌間那枚神虛老祖送回來的牌子。

  他随意将其裝進了扳指裡。

  這才哪兒到哪兒,頂不頂得住,總要試試才知道。

  “動手。

  随着一道言簡意赅的話語,有肉團般的身影迅速湧入了夜幕中。

  ……

  “倒是沒見過這般模樣的道場。

  身披符甲的大妖緩步踏進了開元府,它略帶些訝異的朝前方看去,不過也隻是瞬間,它便是扭了扭脖子,開始舒展身軀,準備顯化出駭人原型。

  “搞這些小把戲,争一時香火,頂個屁用。

  然而嗤笑聲剛剛出口,這頭大妖的雙臂還未來得及放下,它眼瞳便是驟縮。

  隻見一團爛肉突然撞進了它身前三尺之地。

  “什麼鬼東西!

  大妖本能的揮拳,然而拳峰未止,那團爛肉上率先探出觸角,重重的轟在了它的符甲上面。

  這看似滑稽的一幕,大妖卻完全笑不出來,那浩瀚如海的偉力,竟是隔着甲胄盡數湧遍了它的全身,甲片上的符文齊齊亮起,将這力道消減了近九成。

  但這大妖卻仍舊是體内翻江倒海,徑直嘔出了一口精皿。

  而更令它感到恐怖的是,餘威未減,爛肉上面居然又同時探出了數十根觸角。

  “等等……”

  它的驚呼聲中,那些觸角已經如狂風驟雨般悍然落了下來。

  連續的擊打讓它身上的符甲寸寸崩碎。

  大妖疊起雙臂,護住緻命要害,猙獰臉上已經布滿了驚懼,洶湧的力道迅速撕裂着它的妖軀。

  這般駭人聽聞的實力,它卻完全認不出對方的身份,隻得尖嘯出聲:“你是受哪一脈之令而來!

  南皇不語,兩條觸角左右橫貫而去,幹脆利落的砸爆了此獠的頭顱。

  緊跟着縱身而起,朝着下一處趕去。

  有神虛老祖替它指明方向,偌大的開元府内,這些夜襲而來的大妖根本無所遁形。

  轟!

  它自天幕落下,徑直将那剛剛化出原形的妖魔砸翻在地。

  又是與方才如出一轍的情形。

  簡單粗暴的轟裂對方身上的符甲,随後便是一場毫無意外的屠戮。

  直到一記重蹄猛地落在了它身上。

  南皇猝不及防的翻滾了出去,于空中化出靛青色的偉岸的身形,重新變作遮天蔽日的肉山。

  “所以你就是他的倚仗?

  暗處,黃布短衫的身影踱步而出,饒有趣味的盯着天際的肉山。

  白鹿臉上的刀疤輕輕跳動,代表着它的興奮。

  對方的底蘊越充足,也就代表着自己的功績愈大。

  不知這肉山身份,大抵是南邊來的。

  白鹿探出手掌,五指緩緩攥緊,眼眸中湧現殘忍:“算上你,差不多就夠了。

  想必胞弟知道這個消息,一定會很激動的。

  同為臻至九九變化的大妖,南皇剛一過招便露出了頹勢,很明顯不是白鹿的對手。

  但它懸于天幕中,臉上卻沒有絲毫忌憚,反而笑了笑:“你搞反了。

  “嗯?
”白鹿挑了挑眉。

  “他才是我的倚仗。
”南皇朝着它身後看去。

  白鹿循着對方的目光漠然回頭。

  隻見在不遠處,一襲白衫搖曳,青年安靜而立,他身處巨大的豁口中間,仿佛天地裂開了一道口子,其中濃郁的灰霧溢散而出,透露着揮之不去的死寂氣息。

  在白鹿的注視下,沈儀輕輕招手:

  “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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