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皇帝帶了少量宗親和朝臣，進山狩獵不到半個時辰，就返回來。

　　宣布此地不适宜狩獵，要往更遠的山中去。

　　有人出于安全考慮提出反對，但反對無效。

　　隊伍浩浩蕩蕩拔營啟程，繞過這片山，沿着道路往更遠的群山快速前進。

　　如此走走停停，三五日之後，終于，再遲鈍的人也反應過來，這不是圍獵。

　　此時距離大梁京城，已經有五百裡之遙。

　　兩支軍隊和圍獵隊伍彙合，兵馬達到五萬。

　　皇帝正式公布了禦駕親征的決定。

　　營地衆人一片嘩然。

　　後宮嫔妃、文臣武将、勳貴宗親比将士們反應大。
他們是跟着皇帝來狩獵的，隻當是遊玩，誰知竟要打仗？

　　各營将士們倒是很鎮定。

　　因為上頭已經提前半日将消息告訴了他們。

　　身為士兵，打仗本是天職。
北瞿國半年多來處處冒犯大梁，上面遲遲沒有反擊的意思，曾經許多熱皿沸騰的将士皿都冷了。
現在乍然聽聞要秘密行軍去征讨，大家熱皿重燃。
便是那些不願意打仗、隻是在軍中混日子混饷銀的人，也被周圍同袍點燃了些許熱情，幻想着去讨伐鞑虜、建功立業、封妻蔭子。

　　但不管底下人是支持還是反對。

　　皇帝心意堅決，并且做好了一系列布局。

　　圍獵隊伍中，有一部分人會被帶着繼續北上。
另一部分，會被留在原地，由重兵把守，不許他們返京走漏消息，也不許他們亂走動。
直到戰局公開，他們才能回京。

　　“陛下，這是跟着北上和留在此地的嫔妃名錄，請陛下過目。
”

　　晏後自然是對皇帝的決定萬分支持，并按他的指示，把名錄整理出來，好安排之後的行程。

　　皇帝将晏後遞過來的名錄隻掃了一眼，沒接，讓她去書案上自取另一份名錄。

　　“按那份名錄安排。
”

　　晏後詫異。

　　拿過書案上的名錄一看，原來，皇帝已經把誰去誰留定好了。

　　那還讓她拟定什麼？

　　晏後溫柔點頭：“是，陛下。
”

　　皇帝淡淡看她。

　　這皇後越發馴順了。

　　故意讓她白忙一場，她也毫無怨言，比以前當賢妃時好多了。

　　想必，她也知道，這世上再沒有能給她撐腰的人。
她從此隻有依靠他，順從他。

　　“鎮國公後日‘病逝’，你可知道了？
”

　　晏後低頭，“臣妾不知。
但無論哪日病逝，都是陛下天恩，臣妾感激不盡。
”

　　皇帝微笑。

　　晏後又等了一會，見皇帝沒其他話，便細看了看皇帝給的名錄，詢問道：“陛下，淑妃胎像有些不穩，月份漸大，跟着北上征戰恐怕會影響皇嗣健康，要不要留她在此好好休息，來日送回京城仔細将養。
也許陛下凱旋歸京之時，皇嗣已經平安出生了。
”

　　皇帝看了看她，笑道：“你很關心淑妃的孩子。
”

　　這話，不好接。

　　晏後溫柔一笑，隻賢惠，不說話。

　　皇帝道：“還不知是不是皇嗣。
”

　　晏後賠笑：“……若是公主，也是很好的。
先有公主，再有皇子，都是陛下的孩子，也是咱們全後宮的寵兒。
”

　　她殷殷望着皇帝，等他同意。

　　皇帝卻道：“朕的孩子，自然要像朕一樣，耐得住風雨。
随朕出征，是這孩子的福氣。
”

　　竟是沒得商量的意思。

　　晏後不敢深勸，怕哪句話又惹了皇帝猜疑。

　　于是溫順商量了一些出征之事，看皇帝不耐煩，要去處理軍政之事了，便識趣告退。

　　顧姝兒聽說皇帝不許她就地養胎，讓她跟去北方，沉默了片刻。

　　神色忽然堅定。

　　“去就去！
他這樣，我便是強留下來，怕也難以保養身體。
倒不如北上，看看我這孩子能不能像我一樣，在讨厭的環境裡活下來！
”

　　绯晚正在旁邊，聞言贊道：“這話很好。
無論什麼境地，咱都要努力活下來，活得好。
”

　　其實，想個辦法讓顧姝兒留下，绯晚和晏後努力一下可以做到。

　　但她們兩個都要随軍北上，把顧姝兒留在此地，山野之中，變數太多。
便是能送回京城，也是相隔太遠，一旦有事怕救援不及。

　　不如帶在身邊，雖然路上颠簸，一旦打仗危險，但危險在明面上，總比暗中的更好對付。

　　绯晚便親自帶人去給顧姝兒整理車駕，将已經十分柔軟的車子内部再修飾一番。
安排好所有随行人員，明面和暗中的護衛人員，最關鍵的，太醫不能少。

　　再啟程時，顧姝兒就直接在車裡躺着，輕易不下來，紮營時再到帳子裡躺着。

　　躺着的時候，她也沒閑着，不停在畫各種圖紙。

　　她越發感覺到，這是她的立身之本。
皇帝未必多看重她腹中的孩子，但一定看重她的圖紙。
隻要還能畫圖，皇帝就不會輕易讓她出危險。

　　而绯晚終于在行軍幾日之後，收到了來自遙遠北方的消息。

　　陸龜年的使團已經過了邊境，和瞿人見面了。

　　他肩負着替大梁責問瞿國的重任，剛和瞿國最南邊的部落接觸，便強硬表達了自己的訴求。

　　讓瞿國好好跟大梁解釋，并道歉。

　　被那部落首領關在了牢裡。

　　“沒受罪，這裡羊肉還挺好吃的，一點不膻腥。
”

　　他寫信說正事之餘，還向绯晚介紹那邊的吃食。

　　說是當地牧民自制的一種野草醬汁，抹在羊肉上非常美味。

　　等绯晚過去，他會請她吃醬汁羊肉。

　　“望皇貴妃早日來犯，一路凱歌高奏，收複邊陲舊地，羊肉吃到飽。
”

　　行，看來他狀态不錯。

　　他被收押，是绯晚故意讓他做的。
從知道皇帝要親征的第一時間，她就暗中給陸龜年送了信，讓他想辦法留在瞿國南方，不要入朝，保重自身。

　　瞿南的部落和瞿國朝廷聯系不深，内部又松散，或走或搞事，都比較方便。
若是入瞿國朝廷，打起仗來，陸龜年可就兇多吉少了。

　　得知他如今安好，绯晚松口氣。

　　而派去監視女參将陸越的人，也傳來了讓她展眉一笑的消息。

　　“她竟敢通敵！
”香宜咬牙，“娘娘，咱們什麼時候收拾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