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老爺子也是好興緻，大冷天裡，冷風飕飕地吹着，興緻勃勃地逛起園子。
怕兩位老爺子摔了，江天歌讓到一旁，讓力氣大的方守義和陸正西，一人扶一個。

　　之後的幾天裡，江天歌也好幾次想要溜走，但不管她在心裡怎麼計劃的，最後結果都差不多——陪着兩位老爺子逛逛吃吃，聊聊喝喝。

　　某天晚上睡覺前，江天歌都暗戳戳地想，楊老是不是真的會點法術蠱術之類的，不然她怎麼這麼慫？

　　最後，江天歌也放棄掙紮了。
自己有空的時候，都老老實實地陪着。

　　楊老并沒有在北城待多久，給方守義和華施合算了結婚的日子，又去看了方守義的宅子，指導地改了幾個地方，就計劃着返回廣省了。

　　之前來的時候，是方老爺子帶着方行銘和方行雲去請的，這次楊老回去，方老爺子帶着人把楊老送到機場，再由方行銘和方行雲把人送回到廣省楊老家中。

　　楊老來北城的時候，帶的東西不少，回去的時候，帶的東西更不少。

　　這些東西裡，有方家給楊老的謝禮和年禮，也有江天歌給楊老和楊璨如的特産回禮。

　　到了機場，看着從車上搬下來，堆成小山似的包裹，楊老哈哈笑着說：

　　“以後，我可不敢再來北城了，我來一趟，就搬走大半個北城，要是多來兩次，北城都要給我搬空咯。
”

　　“孩子，以後有時間就到廣省來，我帶你去散步，帶你去喝早茶，吃點心。
”

　　“哈哈，我們廣省，别的不多，就吃的多，我們把沒吃過的，都吃一遍，要吃得白白胖胖的。
”楊老笑容慈祥和善地看向江天歌。

　　“你那麼聰明，即使沒去過廣省，肯定也知道，現在廣省發展得可洋氣了，有好多新鮮洋氣的衣服，正适合你們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穿，等你到了廣省，如果璨如不在家，就讓她姐姐們陪你去逛街買漂亮衣服，一起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

　　“好。
”江天歌笑着說好。

　　看着楊老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麼，江天歌也講不清為什麼，感覺心中像是被什麼輕輕地拂過了一樣，鼻頭沒有來得泛起一陣酸意。

　　江天歌低頭掩飾自己心中的異樣。

　　片刻後，她擡起頭來，笑着說：“聽您這麼說，我現在就想跟您一起去廣省了。
”

　　楊老哈哈笑着說“好啊”，“我求之不得呢。
不過，可不能讓你外公知道，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不讓我把你這小福星帶走。
”

　　說笑一番，楊老又關心地問：

　　“聽你外公說，你和小陸同志，感情穩定，已經訂過婚了？
”

　　江天歌點頭，之前公布她和陸正西的關系的時候，江家和陸家一起聚在一起吃的那頓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算是訂婚。

　　楊老笑着點頭：“小陸同志正直勇敢，一身浩然正氣，人很不錯，你們在一塊，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
”

　　“你們決定要結婚的時候，要是不嫌棄，可以找我這個老頭子，我給你們找一個吉日良辰。
”

　　說着，楊老眼中的笑意越深，“哈哈，不過，不找我也沒事，對你來說，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

　　“如果真要挑一天，六月初九，是最好的……”

　　回去的路上，江天歌一直想着楊老最後說的那些話。

　　楊老的那些話裡，似乎帶着一層複雜的，她讀不懂的情緒。

　　而且，很讓她不解的是，楊老最後為什麼會空口就說，六月初九，是最好的？

　　江天歌想了一路，都沒想出“六月初九”這個日期，有什麼特殊的含義。

　　楊老說“六月初九”時的神情，像是這個日期，發生了一件對她很重要的事情，這一天，很有特殊意義。

　　回到家，江天歌把挂在牆上的黃曆本拿下來，翻到農曆“六月初九”那一頁，把這一天的節氣、吉兇、宜忌、沖煞所有内容仔細看了一遍，都沒看出這一天有什麼特别之處。

　　因為高金蘭大姐每天都會翻翻黃曆研究一下，江天歌還特意拉着高大姐一起又看了一遍，但都沒研究出“六月初九”的特殊之處。

　　高金蘭一邊擇着菜，一邊感慨說：“我們農村裡的人，種田為業，靠天吃飯，要按照着這老黃曆上的日子來，我們記的都是黃曆上的日子。
”

　　“城裡的人在工廠、單位上班，記得都是多少号，星期幾的。
”

　　說着說着，高金蘭自己樂得笑了起來。
“我剛來北城的時候，别人說星期天，我不知道是哪天，我說初十，别人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鬧了一番笑話，最後還是翻了日曆，才知道呢。
”

　　江天歌一邊繼續翻着黃曆本，研究“六月初九”前後的日子，一邊附和着高金蘭，“現在的日期，都是按照着公曆的日期來，以後應該也會越來越少人用農曆……”

　　突然的，江天歌的聲音頓住。

　　她腦中靈光一閃。

　　對啊，楊老根她說的是農曆的日期，但她因為上輩子的習慣，記時間都是用公曆來記的！

　　江天歌和高金蘭說了一聲，就抱着黃曆本鑽進書房，開了計算機，在鍵盤上敲敲打打編出一個程序。

　　把從她出生那年起的農曆時間“六月初九”，所對應的公曆日期都找出來，一年一年地回憶，發現這些日期，并沒有發生什麼重要的事情。

　　可能最有意義的，就是去年的六月初九。
她去年坐火車到達北城的時間，對應的農曆時間，是六月初九。

　　但這一天，除了來了北城，好像并沒有多大的意義？

　　江天歌把去年的“六月初九”圈出來。

　　眼睛盯着計算機屏幕，手指在桌子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這是江天歌在思考時，心中有遲疑的下意識動作。

　　片刻後，她把手指移到鍵盤上，快速地敲下一串代碼指令，把她上輩子出生年份，到死亡年份的“六月初九”的對應日期找出來。

　　看着屏幕上顯示出的日期，江天歌神情茫然了片刻。

　　茫然過後，她愣愣地盯着一頭一尾的兩個日期看。

　　第一個“六月初九”對應的公曆日期，是她的檔案記錄上記載的，她被送到福利院的日期。

　　第二個“六月初九”對應的公曆日期，她上輩子并沒有活到這個時候。

　　在這個“六月初九”前的第七天，她執行任務被炸身亡。

　　楊老說，“對她來說，每天都是好日子”，“六月初九，是最好的”，會不會，是和她上輩子的這兩個時間有關系？

　　江天歌一直盯着時間看，到了預估的楊老到家的時間，她馬上将電話撥過去。

　　“哈哈，天歌，我一到家，你的電話就打過來，是後悔沒有跟着我們上飛機嗎？
”楊老的聲音洪亮愉悅，像是一點都沒有受到長途旅程的影響。

　　對接到江天歌的電話，也似乎是一點都不意外。

　　“楊爺爺，一路都平安順利吧？
”

　　“哈哈，順利，順利……”

　　江天歌語氣如常地關心楊老的旅程，又聊了一會兒，才試探地說：

　　“楊爺爺，回到家我就在日曆本上記上您說的六月初九這個日子了，您真厲害，黃曆上面也寫着這一天諸事皆宜，是個好日子呢。
”

　　“您都不用看我的八字，都能算出來，難怪我行雲表姐一直想向您拜師，連我都想了。
楊爺爺，您是怎麼給我算出這個日子的呀？
”

　　電話裡的楊老哈哈笑起來。

　　聽着楊老洪亮的笑聲，江天歌眼前浮現出楊老那雙帶笑的漆黑發亮的眼眸，她心中似乎蔓延起一股被看穿的窘迫。

　　“哈哈，就知道你最會哄人了，你本事大着呢，哪用跟我學這三腳貓功夫。
”

　　“怎麼給你看出六月初九這個日子的？
哈哈，大概是眼緣，就覺得你最适合這個日子，你也可以當我胡謅的。
”

　　“……哈哈，外面好多人都罵我是江湖騙子、馮建餘孽、故弄玄虛，你可不能罵我啊，罵我也隻能在背後悄悄罵，讓我知道了，我可是要罵回來的！
”

　　江天歌：“……”

　　别說罵，現在就是在心裡嘀咕您，都不太敢。

　　知道楊老是不可能明着告訴自己的，就如同她也不可能把自己心中的疑惑攤開來問一樣。

　　江天歌沒有固執地追問下去，和楊老說笑了一會兒，就結束了電話。

　　之後，她鄭重地在筆記本上寫下“六月初九”這個日期。
同頁的其他位置，分散着寫了幾組詞：

　　【福利院】【江援朝】

　　【身亡】【七天後】

　　【楊老】【“半仙”】【命數】

　　【重生】

　　【？
】

　　……

　　想到楊老說不能罵他，江天歌又把【“半仙”】劃去，改成【高人】。

　　寫完，江天歌盯着紙頁看了好一會兒，最後歎了口氣，把筆記本合上。

　　江天歌曾不止一次思考過，華夏國十多億的人中，為何是她能獲得重生，改變命運的機會？

　　是幸運，巧合，還是上天的憐憫？

　　亦或者是，某些人所做的努力？

　　隻是，她應該永遠都不會知道答案。

　　笑着，江天歌突然釋然地笑了。

　　知道又如何？
不知道又有什麼關系呢？

　　既然楊老讓她吃好喝好，把自己吃得白白胖胖的，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過得開開心心的，那她聽話照做就是了。

　　“天歌，腸粉我做成功了，你要不要來嘗嘗？
”

　　上次楊老帶來的食盒裡東西不少，江天歌一個人吃不完，把全家人叫來一起吃。

　　高金蘭吃過之後，很喜歡這些廣式特色的餐點，這幾天她有空了就在廚房裡琢磨，好幾樣都已經學會做了。

　　江天歌對着窗戶方向喊：“要！
”

　　她這就去把自己吃得白白胖胖的！

　　……

　　“高姐，你們吃什麼？
”

　　江天歌和高金蘭一起吃着腸粉的時候，江向梅來了。

　　江天歌抽空喊了一聲“小姑”，但得到江向梅一道傲嬌的“哼”聲。

　　江天歌一點都不讓自己吃虧地翻了個大白眼，本想叫江向梅坐到自己旁邊一起吃腸粉的，但念頭都被江向梅給哼沒了，她一把把旁邊的椅子拉過來，一人把兩張椅子占了。

　　看到姑侄倆又掐了起來，高金蘭無奈歎氣，她一邊說一遍站起來，“向梅來了，我們在吃腸粉呢，是廣省的特色，這個現做現吃味道才是做好的，向梅你坐這兒，我去廚房給你做，幾分鐘就好了。
”

　　看到江天歌吃得津津有味，江向梅咽了咽口水，她跟高金蘭道謝，但并沒有去坐高金蘭讓出的位置，也沒坐另一邊的空位，而是和江天歌搶起了椅子，“給張椅子我。
”

　　一個人坐兩張椅子，屁股怎麼這麼大！

　　江天歌頭都沒擡，說：“你先給我道歉。
”

　　江向梅瞪眼，“道什麼歉？
我憑什麼給你道歉？
！
”

　　“我剛才好好地和你打招呼，而你鼻孔朝天地哼我。
”

　　說起這個，江向梅就覺得自己心裡的氣更大了，“那也應該是你向我道歉！
江天歌，别人都說君子一言驷馬難追，你呢？
”

　　江天歌：“……”

　　這是什麼情況？
她最近都沒跟江向梅說過話，沒惹她啊？

　　“你是說出的話就跟放出的屁一樣！
飄了一陣味，就消失沒了！
”

　　江天歌：“……吃着東西呢，小姑你說話能不能文雅一點？
”

　　吃東西的是你，又不是我。
江向梅又重複了一遍：“江天歌，你說出口的話，就是跟放出的屁一樣！
”

　　“……”看了眼江向梅，江天歌轉頭就提高聲音對廚房喊，“高大姐，我小姑說她的腸粉上面要淋上豆汁兒。
”

　　江向梅：“……”

　　豆汁兒是她這輩子最不喜歡的食物！

　　“高大姐，江天歌腦子傻了，亂說的，你别理她！
”

　　江天歌：“高大姐，我小姑說她的腸粉裡還要加折耳根。
”

　　折耳根是高大姐從老家帶來的特産，它跟豆汁兒一樣，愛的人，特别愛，能大口大口地吃。
接受不了的人，能把自己吃yUe了。

　　江向梅上次好奇地試了一根，就把自己吃yUe了。

　　腸粉加豆汁兒，加折耳根，也就江天歌的腦子能想得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