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不介意再跑一趟,隻要能讓他從這修羅場裡解脫出來,就是再跑兩趟也沒問題,但他不敢說,他隐約覺得面前這兩位公司高層需要解決的并不是目的地的問題,貿然插話有被集火的風險。
“我就不能打車麼?
”陳盼嘴硬起來自己都能被吓一跳,幾乎是話剛出口就後悔了,心說哪怕改成叫車也好啊,這附近怎麼可能打得到車?
然而,江幟舟一點也不體諒她的為難,直言不諱道:“你要是現在能打到車,我就能下去走回家。
”
兩人如此僵持了片刻,陳盼望着車窗外漆黑的夜色和遠處綿延不斷的馬路犯起了難。
江幟舟總是拿她沒辦法,也不差這一次兩次了,主動給了個台階道:“回家也可以處理工作,反正派得上用場的材料都在公司郵箱裡,就算有什麼非引用不可的數據,明早再去拿也一樣。
”
這話很成功的安慰了陳盼,她動作緩慢的恢複了坐姿,深呼吸一口氣後調整好心情,不過接下來的話卻不是講給江幟舟的。
“對不起,司機師傅,你還是把車開回老地方吧,剛剛......剛剛是我有點失态了。
”
司機師傅如蒙大赦,哪裡還顧得上去跟她計較有的沒的,忙不疊的踩下了油門,是生怕他們想一出是一出,又要再改目的地,等好不容易把這兩個人送到了地方,他一溜煙的就消失了。
陳盼一陣無語,最後忍不住揉着後腦微微有些淩亂的頭發吐槽道:“我今天看起來有這麼吓人麼?
”
“沒有。
”江幟舟習以為常的接了句,“我想他大概隻是怕你想一出是一出,導緻自己沒法下班吧,畢竟換作是我遇到這麼難纏的客戶,大概已經跑路了。
”
他平日就沒少對着陳盼毒舌,鬥嘴的時候尤其牙尖嘴利,但那時候兩個人感情好,說什麼都不傷感情,反倒是越吵越甜蜜。
因此陳盼聽了這話一點不惱,隻當他是恢複了正常,順口道:“你就算想開了,也已經晚了,司機可以寫辭職報告,我倒想看看你的報告要去哪裡寫,還是趕快吃了夜宵陪我加班吧。
”
江幟舟給了她一個台階,她現在看在兩人之間感情的份上,也給他一個台階下,希望他能見好就收,别再跟她打啞謎。
聞言,江幟舟先是忍不住笑了一下,是受她情緒感染,不由的又沉浸到“新婚”的快樂氛圍中去了,但他笑到一半就又想起下午的事,笑容僵在嘴角不說,神情也再度變得落寞起來。
“那我先回書房了。
”江幟舟說完這句,拎着裝着小馄饨的打包盒就先進屋了,他把食物很妥帖的放進冰箱,又自己沏了杯熱咖啡,這便躲進書房去了。
自始至終,他都沒對陳盼流露出任何不耐煩的情緒,更沒有惡語相向,但行動間表現出的疏離卻比上述行為都更傷人。
陳盼瞬間連發火的力氣都沒了,她步履沉重的跟進去,坐在屬于自己的桌前開始了工作。
江幟舟當初設計這間書房的時候,特意安排工人将兩張書桌對着放,為的就是能跟陳盼一起工作。
這樣面對面的擺法既能讓他們時時刻刻的看到對方,又不會打擾到彼此工作,放得很是得宜。
那時候的他沒想到自己也會有跟陳盼鬧别扭的一天,現在再坐到這張桌子後面真是感慨萬千,想要專心緻志的工作卻又無法忽視她的存在,時不時的就會望一眼過去。
陳盼察覺到了他的目光也權當是不知道,氣鼓鼓的仍舊隻看電腦屏幕,大有要視他如無物的意思,即便如此,兩人也還是有幾次的目光相接,均以江幟舟神情慌張的移開目光而告終。
氣死我了!
陳盼敲鍵盤的動作都因此重了些許,是恨不能把江幟舟的腦袋當成鍵盤來敲,好讓她有機會撬開他的腦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到底是江幟舟先受不住這樣的折磨,随口道:“我去打個電話。
”
午夜時分,除了公司裡值班的員工和與他們有八小時時差的海外分公司負責人外,怕是沒有什麼值得他聯系的人還清醒着了。
陳盼知道他是在找借口也懶得戳穿,等把預備好的要用的文件修改後了,就往桌上一趴。
距離天亮隻有不到三個小時了,與其再去花時間洗漱,倒不如就近一趴閉目養神,反正以她現在的火氣,想睡着也難。
陳盼這樣想着,心思漸漸從工作上飄開,落到江幟舟今天的表現上去了,她從來也沒覺得自己這麼在乎過他,在夢裡就發出了低低的呓語:“你别走。
”
說這話時,她鬼使神差的在夢中往前伸了下手,并不知道有個人真得在這時握住了她的手,正是去而複返的江幟舟,他用另一隻手替她将毯子蓋上,等确認她睡安穩了,這才戀戀不舍的松開。
他壓根就沒離開過書房,隻是躲在陽台上看天空,本以為自己要站到天亮,結果還是忍不住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