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妩遭難,葉督軍腦子是懵的,那些逆行的皿液全部都在沖撞着他,讓他失去了一貫以來的理性和睿智。
中年喪子,大概是最痛的了。
然而,顧輕舟的态度,讓葉督軍冷靜了下來。
他從絕望的灰燼裡,也生出了幾分希冀:難道阿妩沒死?
其他人不清楚顧輕舟的底細,葉督軍可是一清二楚。
顧輕舟在江南的名聲,那是顯赫一時的。
江南人提起司家的少夫人,多少人惋惜、贊美、崇敬,甚至将她視為一城之母。
這樣的聲譽,需得過人的謀略來得到。
她陪伴阿妩,那麼阿妩是不是
葉督軍心中一軟,倏然有種失而複得的狂喜。
冷熱在心中護撞,形成了茫茫水霧,他差點就濕了眼睛。
得到葉妩死訊的時候,他還能掌控自己的情緒,此刻卻略有點失控,可見他有多高興。
幾分希冀,就讓他高興成這樣。
葉督軍波瀾不驚的内心,此刻已然是驚濤駭浪。
哪怕葉督軍這麼一番心潮澎湃,外人仍是沒有瞧出半分端倪。
顧輕舟的話,引起了千層浪,衆人議論紛紛,也沒有再留意葉督軍的臉色。
葉督軍重重一咳。
嘈嘈切切的場面微靜。
葉督軍轉過臉來,問顧輕舟:“阿薔小姐,你可有什麼發現?
”
“督軍,我隻是覺得,程小姐無權無勢,如履薄冰寄人籬下,未必就敢行兇害人。
她和阿妩起了沖突,當時我也在場,根本不算什麼大事;而子彈少了一顆,就确定她殺人,更是草率。
”顧輕舟道。
她這話很明顯,她需要拿出更多的證據來證明程渝殺人。
金千鴻插嘴:“平野小姐,您這樣維護兇手,莫非您也參與了?
”
“金小姐,您這樣咬定程小姐就是兇手,莫非您知道内情?
”顧輕舟立馬轉臉,聲色肅然。
兩個人針鋒相對。
衆人的視線,都落在她們身上,全在咂摸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金千鴻被顧輕舟咬上,心中微訝,而後覺得顧輕舟不知所謂,估計是想表功勞。
她不看顧輕舟,隻是對葉督軍道:“督軍,不如查查每個人的手槍,看看到底誰的手槍少了子彈。
”
車子上帶槍的人不少。
一路上沒有遇到事,也沒有打獵,誰的手槍少了子彈,的确是大問題。
出遠門的人,既然帶了槍,肯定是裝滿子彈的,不會無緣無故少一顆。
“督軍,這不是我的槍!
”程渝終于能順利開口了。
金太太站在最前面。
她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此刻心中略微明了。
她抿唇沉默。
康家的老太爺最德高望重,他有女婿和女兒攙扶着,心想這件事關乎金家,還是少開口為妙。
其他的,個個都是人精。
金千鴻是金太太的掌上明珠,程渝是金家的客人,此事跟金家脫不了幹系的。
金太太這次可是捐了一大筆錢,而且金家财力雄厚,到底是誰在挑撥金家和葉督軍的關系呢?
他們看清楚了,都覺得此前應該明哲保身。
而平野夫人,則巴不得此事鬧大。
一旦鬧大了,太原府各個勢力之間相互仇視,對平野夫人更有幫助。
“隻有攪亂太原府的這池水,我們才更有機會。
”平野夫人心想。
想到這裡,她暗中給蔡長亭遞了個眼風。
蔡長亭站在後面。
他手掌一動,就有什麼東西從金小姐的衣袖擦過。
金小姐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故而她沒有看見。
蔡長亭收斂神色,往前擠了幾步,擠到了前排,對葉督軍道:“督軍,我記得您帶了兩匹軍犬以備不時之需。
如今這手槍誰動過,讓軍犬來聞聞看?
”
葉督軍從那焦灼的情緒中冷靜下來。
他不時觀察顧輕舟。
顧輕舟那份怡然沉穩,讓葉督軍有七分肯定,葉妩是藏起來了,而不是死了。
他竟然相信顧輕舟!
葉督軍就有心思,把這事捋一捋,找到下手之人。
蔡長亭的話,提醒了圍觀的人,也提醒了葉督軍。
“去把軍犬牽過來。
”葉督軍道。
金太太覺得,這件事的方向變得詭異:葉妩死了,不是應該先去找葉妩嗎?
怎麼葉督軍不着急找他女兒,反而要驗證這槍?
不僅金太太這麼想,金千鴻也是如此想的。
“督軍,軍犬已經牽下去了。
”副官低聲道。
“去牽回來。
”葉督軍厲聲道。
大家全部回神,看着葉督軍。
此刻,每個人心中又有疑慮。
“葉督軍這是瘋了嗎?
這個當口,難道找葉三小姐不是最要緊的?
”
“怎麼看着像個局呢?
這是誰做的局?
”
“手槍到底是誰的呢?
”
他們各有心思,胡亂猜測着。
片刻的功夫,軍犬回來了,他們還沒有找到葉妩。
蔡長亭又往前擠了幾步。
他看到了證物手槍。
蔡長亭沒有動,隻是往前一站,袖底輕輕拂過,不着痕迹挪到了顧輕舟身邊。
顧輕舟沒有看他。
蔡長亭也不言語。
所有人都看着那軍犬。
“這槍,隻有使用它的人和搜查它的人經手過。
我們來瞧瞧,這槍到底到過誰的手裡。
”葉督軍神色陰冷。
軍犬龇牙咧嘴,不停的低哮,讓不少女郎吓得後退兩步。
葉督軍讓衆人都擠到一邊,然後一個個上前。
顧輕舟的位置靠前。
她身後,就跟着程渝。
程渝上前,把一雙手湊到了軍犬面前。
軍犬嗅嗅,挪開了鼻子。
圍觀的人一陣嘩然,而程渝提着的那口氣,松了大半。
太過于高興,她一時間竟然沒有站穩。
“不是我,不是我!
我沒有拿過這槍!
”程渝喜極而泣。
衆人心中就都有了判斷。
結果,到了金千鴻的時候,軍犬突然大聲咆哮,使勁往她身上撲,就好似撲方才那個搜查出槍的副官一樣。
整個餐廳裡萬籁俱寂。
不是程渝,而是金千鴻?
金太太的呼吸一頓,她腦子快速轉動,想要分析情況。
“不、不是我!
”金千鴻從小沒有受過挫折,此刻千夫所指,她徹底慌了,“假如是我,我肯定讓我的下人去做,憑什麼我要自己動手?
不是我,我根本沒碰過這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