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誠拿着拽下來的門把手,心中很澄澈:伊莎貝爾要對瓊枝下手了。
他用力把門把手摔在地上,推開了窗戶。
裴誠有點恐高,這事他從未告訴過旁人。
他的職業是醫生,平素也不需要爬高,故而沒什麼影響。
此刻他往下一看,差點吐出來。
他的心狠狠直跳,無法自控的出汗——恐高導緻他心律失常,胃裡翻滾,眼前發花。
然而司瓊枝身處險境,他不能躲在辦公室裡。
裴誠死死咬住了牙,把自己的幾件大褂全部找了出來,快速撕開做成了簡易的繩子。
繩子一頭系在辦公桌的桌腿上,另一頭握在手裡,裴誠爬上了窗台。
他盡可能不去看下面,貼着牆壁,死死抓住衣裳的布料繩,慢慢往下滑,終于勾到了三樓的窗台頂端。
他的眼神一刻也不敢亂移,人順着窗台的旁邊勾了下去。
三樓的辦公室窗口沒有關緊,裴誠小心翼翼勾開了窗戶,爬了進去。
進去的瞬間,他所有的克制好像都消失了,整個人出現了生理性的顫栗,他大口大口吐了起來。
顧不上清理穢物,裴誠吐完,大腦更加清洗了點,他急忙去開門。
幸好,門是暗鎖,從外面開需要鑰匙,從裡面開很容易。
裴誠瘋了一樣往住院部跑。
快靠近住院部時,他看到幢幢人影,很多彪形大漢,手裡拿着槍,對準了一個方向。
從他的角度,看不見那個方向,那個方向好像是個死角。
“瓊枝!
”他知道瓊枝在那裡。
裴誠數了數走廊上的人數,約莫七八人,而住院部的窗口還有人走動,可能在屋子裡的人更多。
他赤手空拳,沖上去隻是靶子。
裴誠的舌尖被他咬出了皿,他從未體會過這樣的緊張和無能為力。
他一轉身,往婦産科那邊跑去,他想司行霈手裡肯定有槍。
他需要一把槍,否則他救不了司瓊枝。
時間很緊,他不能耽誤,故而跑得腳下生風,像一陣風刮到了婦産科的病房。
婦産科的樓下,有兩名副官正在扛槍巡視,醫生和護士們全部躲了起來,整個樓道鴉雀無聲。
副官認識裴誠。
“裴醫生,您從哪裡過來的?
”副官問,“這裡不安全,你快進來。
”
裴誠的眼鏡被汗水和自己跑出來的熱氣蒸騰了,他拿在手裡胡亂的擦了下:“司師座呢?
”
“在病房裡。
”副官道。
裴誠沖了上去。
他體能還不錯,平常也有運動,一股腦兒就到了病房外。
顧輕舟的羊水剛破,陣痛的時間間隔也長,暫時還不會生。
司行霈守在她床邊。
“......司師座,您借我一把槍。
”裴誠沖進來,直接道。
司行霈看了眼他:“你會開槍嗎?
”
裴誠很着急:“瓊枝那邊有二三十人,全部拿了槍,她已經和他們對峙了很久?
至少一個多小時。
”
司行霈淡淡道:“我知道。
”
裴誠更急:“我要去救她。
”
司行霈又問:“你會開槍嗎?
”
裴誠是救死扶傷的醫生,術業有專攻,他是專門救命的,不是殺人的。
他生于繁華安定的南京,又一直在國外讀書,身邊不曾出現過暗殺,故而他也不需要槍支防身。
司瓊枝是會開槍的,她的副官專門教過她,因為她會遇到暗殺,但裴誠不會。
他都沒摸過槍。
他一頓,答不上來。
司行霈道:“方才我就知道了,那邊的樓被人占了。
不過,他們那麼多人,能活活把瓊枝踩死,但他們一直按兵不動,你知道原因嗎?
”
裴誠讓自己沸騰的腦漿靜下來。
“瓊枝手裡挾持了人質,是那個公主嗎?
”裴誠問。
司行霈點點頭:“不錯。
”
裴誠見他氣定神閑,再次問:“你不去救她嗎?
他們那麼多人......”
“你沒下過棋?
”司行霈的目光一直很平靜,“将軍了之後,再多的士卒有什麼用?
”
司瓊枝挾持了公主,就等于是将了那些人的軍。
整個棋盤已經輸了,士卒再多又不敢沖。
裴誠蹙眉看着司行霈。
顧輕舟躺在病床上,剛過去一陣疼痛,讓她的精神稍微緩和了些。
她對裴誠道:“我們在等......”
“等什麼?
”
“等所有人都落入大網。
你放心,我們都在這裡,瓊枝不會有事的。
”顧輕舟道,“有兩名副官已經翻進了她身後的辦公室裡,隻要一生變故,先能護住她。
”
裴誠的拳頭握得死死的。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了腳步聲,裴誠疾步走到了窗邊,掀起窗簾一看,有很多人湧入了醫院。
在婦産科門口待命的副官們,立馬退了回來,并且關上了大門。
裴誠整個人都要瘋了:“他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圍困這裡?
”
司行霈這個時候才站起身。
他掏出一把手槍,遞給了裴誠:“小心,這裡是保險,開槍的時候要記得開。
你守在病床外,誰過來就開槍,我去瓊枝那邊。
”
“我......”
“你沒有用,那邊的人都帶槍,反而是進來的這些人,手裡的武器亂七八糟,沒有槍支。
”司行霈道。
裴誠又看了眼。
黑壓壓的影子,已經湧入了醫院,正在試圖撞門。
他們自動分成了兩撥,一部分來了婦産科,一部分繞道去了後面的腫瘤科。
“他們是什麼人?
”裴誠的聲音不穩了。
司行霈道:“馬來皇室豢養的走狗,他們是來找他們公主的。
你拿着槍,亂開就行,哪怕有人能沖上來,他手裡沒有槍,也會被震懾。
”
馬來皇室的人很窮酸的,能配備幾百人的槍支就不錯了,剩下的這些沒有槍,在司行霈眼裡跟蝼蟻一樣。
說罷,他走到了顧輕舟床邊,俯身道:“你行不行?
”
“行的。
”顧輕舟道,“快去吧。
”
裴誠拿着沉甸甸的槍,總感覺哪裡不對勁,他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可一邊是撞門的聲音,一邊是司瓊枝的處境,讓他如熱鍋上的螞蟻。
好半晌,他才詫異問顧輕舟:“你們家的副官呢,海軍呢?
”
為什麼這邊不見司家的人?
顧輕舟正好被陣痛席卷了下,她咬唇忍住,喘氣回答他:“我們的人如果都來了醫院,狗怎麼敢來?
所以先開門引誘狗進來,再打狗。
你放心,援兵馬上就到。
”裴誠覺得,現在的處境,無論如何也不能叫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