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顧輕舟被一陣叮鈴鈴的電話聲吵醒。
她床頭的電話,隻有督軍府和顔家才知道号碼。
顧輕舟隻當是顔洛水,迷迷糊糊接了電話。
她卻聽到了董夫人的聲音。
“少夫人,我問了司夫人您的電話,不打擾您吧?
”董夫人道。
顧輕舟一下子清醒,道:“不打擾。
這麼早,您可有什麼急事?
”
“我想早點去顔公館,拜見顔太太,因我上午十點還要去趟裁縫鋪子。
我家老三那孩子,非要再做幾身衣裳,參加明天的宴會。
”董夫人笑道。
顧輕舟心裡徹底清醒了。
她這時候,差不多明白了董夫人的用意。
“夫人,您先去做衣裳吧,我們晚上再去顔家也是一樣的。
”顧輕舟道。
董夫人笑道:“我聽聞顔太太是老式的做派,晚上去打擾,隻怕是不禮貌。
”
顔太太的确是老式習慣,晚上很少宴請,入了夜就不會待客,随便一打聽就知道。
“那您下午回來了,我們再去。
”顧輕舟道。
董夫人的聲音,便帶着三分嬌氣:“少夫人,咱們現在就去吧,我順帶些糕點,去顔公館吃頓早飯也不錯呀。
”
她來嶽城不到一天,已經學了些司夫人的軟語,咿呀的很好聽。
顧輕舟道:“那那我打個電話去問問,如何?
”
董夫人道:“有勞少夫人。
”
挂了電話,顧輕舟立馬給顔家打了電話。
女傭接了。
“喊四小姐來聽電話。
”顧輕舟道。
“四小姐?
”女傭躊躇道,“四小姐還在睡呢,現在這個點去喊她,隻怕要挨罵。
”
顧輕舟看了下牆上的鐘,才六點半,顔洛水習慣了七點起床。
“無妨,就說我叫的,要不然我親自去。
”顧輕舟道。
女傭就去喊了。
顔洛水果然帶着怒氣:“顧輕舟,你大清早就幹缺德事!
”
“我有要緊事。
”顧輕舟道。
顔洛水怒意不減:“什麼事都不及睡覺要緊。
”
顧輕舟就笑。
顔洛水打着哈欠,顧輕舟繼續道:“你告訴姆媽,讓姆媽叮囑家裡的傭人,就說義父去了營地,你和五哥跟着姆媽去了親戚家,晚上才回來。
”
“為什麼?
”顔洛水不解。
顧輕舟就把她的猜測,告訴了顔洛水。
“你聽我的沒錯。
”顧輕舟慢騰騰的,把自己想要說的,全部說完。
她說了兩三分鐘,顔洛水沒有打斷,認真聽着。
顔洛水聽罷,一個激靈。
“真的?
”她問。
顧輕舟颔首:“應該是真的,我的猜測向來靠譜。
這董夫人一大清早要去拜訪你們,我猜不出她還有什麼其他目的。
”
顔洛水咬了咬唇。
她穿着絨布睡衣,下樓的時候趿着鞋,腳跟在寒涼的空氣裡凍得生疼。
這麼一驚又一冷,顔洛水徹底清醒了過來,睡意全無。
“輕舟,我們總是要見董夫人的,你這招不見,隻是揚湯止沸。
”顔洛水道。
顧輕舟笑:“你真是急性子!
一步步來嘛,她以為能占到便宜,我們自然也能。
”
顔洛水問她什麼意思。
顧輕舟就解釋給她聽。
聽完了顧輕舟的解釋,顔洛水笑道:“這也挺靠譜的。
”
顧輕舟笑笑,挂了電話。
她略微思忖了片刻。
約莫過了三分鐘,董夫人的電話再次進來,打斷了顧輕舟的沉思。
董夫人笑道:“少夫人,如何?
司機應該知道您的地址,我現在過去接您,怎樣?
”
顧輕舟很是抱歉道:“夫人,這個挺不好意思的,我剛剛打電話過去,才知道我義母帶着兩個孩子,去了趟外地的姑母家。
”
董夫人一怔。
這是不肯見她。
董夫人覺得自己算是客人,還是挺尊貴的客人,顔家不肯見她,說明問題有點嚴重啊!
“那她今天不回來了?
”董夫人問。
顧輕舟道:“傍晚應該能回來,明天的宴會,您就能見到她了。
”
董夫人遲疑。
“要不,傍晚的時候若是早,您再打電話給我?
”董夫人問,“破例晚上拜訪,也無妨吧?
”
顧輕舟滿口答應:“無妨的。
若是他們下午回來,我們過去吃晚飯。
”
結束了通話,董夫人也陷入沉思。
董晉軒元帥已經起來了,對着鏡子梳理他的頭發和胡子。
“怎樣?
”他問董夫人。
董夫人皎皎眉目染上了幾分寒霜:“我覺得顧輕舟察覺到了我的意圖,她推說顔太太不在家,可她昨天明明說好的,願意帶着我去顔家,她不可能不知道顔太太出門。
顔太太一定還在家,是她胡亂編造的。
”
董晉軒道:“我就說你太急切了,反而惹了顧輕舟的疑心。
”
董夫人想去吃早飯,其實是想去顔公館混一整日。
她并不是要去做什麼衣裳。
董夫人淩蔓自負聰穎,若是和顔太太、顔洛水、顔一源從早到晚待上一整天,她就能從言談中摸索出他們的性格和優缺點。
因董晉軒和夫人決定明天給顔新侬一個試探,故而想從家屬身上下手。
對待顔太太和顔新侬的孩子,董夫人覺得先觀察與了解最要緊。
她騙顧輕舟說,上午有事,所以早早拜訪,其實是想争取更多的時間。
隻要去了顔家,到了上午她就可以說,跟顔太太一見如故舍不得走,非要吃午飯,顔太太絕不好意思趕她;中午之後,再要求逛逛顔公館的院子,顔太太也隻能同意;逛完院子消了食,再要求打牌,一直到晚飯時分,顔太太肯定要留飯。
這一日三餐的相處,董夫人就能找準顔家每個人的短闆,摸清楚他們的性格。
計劃得很好,不成想被顧輕舟識破了。
“也不是沒有收獲,至少知道這個顧輕舟的确很謹慎。
”董晉軒安慰他夫人,“謹慎的人,其實也容易對付。
”
董夫人眨巴美麗的眼睛,看着她丈夫。
心領神會,董夫人微微笑了。
顧輕舟則去了顔家。
霍攏靜今天也在。
顧輕舟說了自己的猜測:“我先提出一個猜想:董晉軒到嶽城是有野心的,而督軍并不知道。
那麼,他會從軍政府下手。
司慕太年輕,在軍中無建樹,督軍要去南京了,義父才是支撐。
董晉軒有野心,就會先試探義父,看看義父的深淺。
義父若是難對付,他們會收斂;若是義父好欺,他們就會放開手腳。
若我的猜想成立,那麼董晉軒夫妻明天不會隻是參加宴會,而董夫人今天要求拜訪,也是别有用心。
”
顔太太後背發僵。
顔洛水抿唇,内心的腹黑已經在隐隐作祟。
而顔一源是天生的傻白甜,他道:“不至于吧?
人家好好來做官,你們女人就愛胡思亂想。
”
顔洛水笑:“看到沒,破綻在這裡!
若我是董夫人,就先拿你開刀。
”
顔一源往後躲。
霍攏靜道:“宴會我也要去,我跟着一源吧。
你們放心,我不會叫人算計了去。
”
顔一源立馬咧嘴笑:“阿靜,你對我真好!
”
霍攏靜尴尬咳了咳,對顔一源的熱情和直白很不好意思。
顔太太這才露出笑容。
顧輕舟安慰她:“姆媽,您别擔心,不是還有我們嗎?
再說了,我也隻是猜測。
防人之心不可無,對嗎?
我們先小人猜測,假如猜錯了,也隻是我們枉做小人,不是更加皆大歡喜嗎?
”
顔太太這才露了笑容。
她知道顧輕舟的敏銳。
顧輕舟猜測董夫人有問題,就是絕對有問題。
然而,顧輕舟苦心安慰她,又讓顔太太高興起來。
顔太太不屑于算計人心,卻不是愚笨之人。
她那麼多孩子,除了小五是天生的樂觀派,其他孩子哪一個不是精明百倍?
下午四點,董夫人給顧輕舟打了電話,問顔太太回來沒有。
新宅的傭人告訴董夫人:“少夫人要置辦宴會,她忙去了不在家。
”
董夫人不甘心,讓随從冒充船舶公司的,給顔太太打了電話。
顔家的電話,外人不知道,董夫人卻是有内幕的。
打通了之後,傭人接了,說:“太太走親戚去了,老姑爺入院,太太帶着四小姐和五少爺去探病了。
”
顔太太早已叮囑過家裡人不許說漏嘴。
董家的随從又問:“顔太太何時回來?
”
“今晚要回來的,太太讓留門。
”傭人道。
傭人等電話挂了,就立馬去告訴了顔太太。
顔太太颔首。
董夫人也立馬明白:“顔家起了警惕。
”
果然,他們想要試探一下顔新侬,目的已經達到了五成。
顔家的人很謹慎,天衣無縫的團結。
“明天的宴會,再看看他們的反應。
”董晉軒覺得挺有趣,“你知道如何看顔新侬這個人嗎?
”
董夫人不解。
董晉軒就教她一招。
夫妻倆有商有量。
顧輕舟晚上回到新宅,司慕仍是沒回來。
傭人說:“少帥從昨天晚上就一直沒回來,隻怕是去了督軍府。
”
顧輕舟想到他說要娶姨太太,心中想:“督軍府?
隻怕是去了溫柔鄉”
此事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
心思隻是從這上面掠過,就轉移到了明天的宴席上。
宴席是晚宴,邀請了嶽城的政要名流。
第二天,顧輕舟吃了早飯,就準備去督軍府,這時候司慕回來了。
“我有話說。
”司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