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博山的話,駭人聽聞,顧輕舟心裡不是很敢相信。
她怕自己太相信,投入了希望,最後會失望。
石博山察言觀色,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也不能強求顧輕舟,就閉口不談了。
顧輕舟回到了二寶身邊。
二寶問顧輕舟:“師姐,晗晗說你受傷了,疼不疼?
”
“你看得見師姐受傷嗎?
”顧輕舟問他。
二寶搖搖頭。
顧輕舟的心一沉:“上次不是說能看見一點嗎,如今又看不見?
”
二寶笑嘻嘻的,十分憨厚:“是啊。
”
看見與否,他都不在意,每天吃得好玩得好,比從前的日子舒服百倍,還有晗晗在身邊,他十分滿足。
康晗也在旁邊,望着他們倆,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顧輕舟又問二寶:“可要師姐接你回家來住?
”
二寶臉色微落,康晗則變了顔色。
康晗驚慌失措問:“師姐,是我沒有照顧好二寶嗎?
”
“不不”顧輕舟尴尬,連忙跟他們解釋。
解釋了半晌,二寶和康晗才稍微心安,顧輕舟也不敢再提接二寶回來住的話。
二寶上次看到了一點,不過過了幾天又恢複了失明。
顧輕舟已然做了最壞的打算。
她最近看透了很多事,人生不可能十全十美,也不可能把一切都恢複原樣。
改變了,就要去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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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養二寶一輩子,她也給二寶找到了一個真心疼愛他的姑娘,顧輕舟能做的已經做到了。
她輕輕撫摸了下二寶的頭。
二寶笑呵呵的,康晗卻在旁邊問:“師姐,你是不是總是替二寶擔心?
”
顧輕舟沒想到她這般通透,有種超過年齡的成熟,就如實道:“是,我總是為他懸着心。
”
“師姐,二寶沒有眼睛,我可以牽着他。
”康晗道,“我總跟二寶在一起的,他不會摔着,你别擔心。
”
顧輕舟的眼眶倏然一熱。
她沒想到,康晗年紀小小的,能說出這番話。
轉念一想,小孩子的心思最單純不過了,二寶現在就跟康晗好,這是從小生出了的感情,純粹而深刻。
她用力點點頭。
康晗站起身,拉着二寶走了。
司行霈半下午回來了。
瞧見一屋子人,都是年輕的孩子,又想到顧輕舟很久沒出門了,而醫生說過她可以活動活動筋骨,司行霈道:“出去吃飯?
”
廚房還沒有準備飯菜,也不怕浪費,顧輕舟就笑着問:“你可有好地方?
”
“不用什麼好地方,去選個洋餐廳,包下來。
餐廳既有舞廳又有吃喝,大家可以盡情玩樂。
”司行霈道。
顧輕舟的手,放在自己的肋下,笑道:“我的傷還沒有完全好,我既不能跳舞,也不能喝酒。
”
“我們可以看他們玩。
好些日子沒舞會了,過得都要發黴了。
瞧瞧他們歡天喜地的玩鬧,心情也好。
”司行霈道。
顧輕舟想了想,最近的确是天天躺着,很單調。
平野夫人回了日本,蔡長亭不知去向,顧輕舟想要做點什麼都找不到北。
她隻能等平野夫人回來。
哪怕平野四郎去了,平野夫人也是他的寡婦,她仍是日本的貴太太,這點不會改變。
隻是,等她回來後,局勢肯定要發生變化,顧輕舟不知是會更好還是更壞。
她想着,安靜的日子過一日是一日,需抓緊現在。
“你說得對,我想去玩。
”顧輕舟道,“看他們跳舞喝酒,是很不錯的。
”
顧輕舟就問了葉姗和葉妩。
葉家姊妹高興極了,拍手稱好。
其他人也高興。
司行霈去打了電話。
因不是逢年過節,洋餐廳很好訂,很快就有了消息。
得到确定時,葉姗連忙呼朋引伴,打電話給她的朋友們,讓他們都去熱鬧熱鬧。
“你說得對,的确是很久沒有舞會了,他們都憋瘋了。
”顧輕舟笑道。
一行人到了餐廳,餐廳裡此刻無人,卻有個酒台,也有舞廳。
年輕人頓時就樂開了。
顧輕舟和司行霈挑選離舞池最遠的桌子坐下。
司行霈問顧輕舟:“肋骨疼嗎?
”
“沒事,又沒走多少路。
”顧輕舟道。
提到了肋骨,她就想到了秦九娘和無言,說:“他們真的很厲害。
我很想能邀請他們去軍中,不過他們一旦出來,就不可能再回去了。
”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司行霈道,“你願意給他們的,未必就是他們想要的。
一輩子呆在山中,如果心态平和的話,我倒覺得是很好的日子。
”
俗世的紛争實在太多了,留在山裡沒什麼不好的。
顧輕舟微笑了下,不再多言。
陸陸續續有人進來,既有葉姗和葉妩的同學朋友,也有康昱和康暖兄妹邀請的。
顧輕舟對副官道:“看住二寶和康晗,他們倆可不能喝酒。
”
而其他人,多半都成年了,喝點紅酒沒事。
副官道是。
孩子們那邊,雖然點了菜,卻一個個迫不及待去了舞池。
顧輕舟和司行霈這桌的西餐,是最先上來的。
司行霈替顧輕舟切牛排。
顧輕舟面前是一杯蜂蜜水,司行霈切好了牛排之後,就和她碰杯:“司太太,早日康複。
”
顧輕舟笑起來。
她的短頭發落下了半縷,擋住了臉側,司行霈伸手,将她的頭發掖到了耳後。
餐廳的對面,是一家珠寶行,這個時間段生意紅火,人來人往的,顧輕舟也就沒往那邊去看。
兩家店鋪之間,有個狹長的甬道,卻又被一根路燈的柱子擋住。
甬道裡漆黑,路上行人在光下走,更看不見漆黑處的行迹。
蔡長亭斜倚在牆壁上,靜靜看着街對面的餐廳。
他看到了顧輕舟。
蔡長亭剛剛參與了一場惡鬥,他渾身上下多處受傷,皿沿着手往下淌。
他絲毫不顧渾身的疼痛,立在黑暗中,看着顧輕舟的笑靥。
她的眉眼妩媚,笑起來很秾豔,像一朵妖娆的花,帶着劇毒卻美豔非常,足以緻命。
蔡長亭似中了毒。
他靠着幹燥陰冷的牆壁,手上的皿在滴滴答答流淌,他卻一動也不動,注視着。
那朵花的毒,在他皿液裡緩緩流淌,再不堪的時候,看到了她,他就有了幾分活力。
倏然,他詭異微笑。
他想:“她是我的,終究會是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