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君元不知道陳素商到底是怎麼了。
以他的術法和能耐,他看不出來。
雖然看不出來,可術士大族出身的他,還是能敏銳察覺到點異常。
安頓好了顔恺和花鸢,長青道長和陳素商就在準備上路。
顔
恺沉默的時候比較多。
翌日早上六點多,天已經大亮了,太陽還不夠熾熱,陳素商和道長就要帶着胡君元出發。
顔恺和花鸢站在門口,目送他們。
道
長雇了牛車,車子剛一動,顔恺就往前跑了幾步。
他臉色還是發白,直直看着陳素商。
車子動一步,他往前走一步。
他的絕望,全部都在臉上。
隻
不過是分别,他卻隐約意識到,也許陳素商不會再回到這個地方了。
這點敏銳,一直萦繞着他。
他
幾乎要哭出來,忍得額頭都見了青筋,眼睛死死落在陳素商身上,要牢記她的模樣。
陳
素商到此,已經無法再狠心了。
她跳下了車。
她
奔向了顔恺。
顔
恺大喜,上前擁抱了她,把頭深深埋在她的頸窩。
陳素商幾乎落淚。
她之前所有的堅持,都崩塌了。
她實在受不了他那樣悲切的眼神,受不了他難過。
“
顔恺......”她摟緊了他,低低喊了他的名字。
顔恺嗯了聲。
“顔恺,我知道你的心事,我跟你.......一樣。
”陳素商道,“我心裡也有你。
”
顔恺整個人一顫。
他
擡起頭,眼睛下面一片濕濡,他也顧不上擦拭,緊緊看着她,懷疑自己是做夢了。
“我有苦衷......”陳素商咬了下唇,“你等我從胡家回來,我再慢慢告訴你......”“
好,我等你。
”顔恺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臉上所有的哀切一掃而空,他不需要現在的解釋,他隻需要她這句話,“阿梨,我等你回來!
”山
回路轉的感覺,實在勝過人世間所有的驚喜。
他很激動,捧起她的臉,唇落了下來。
陳素商一驚。
他
的氣息,帶着男子特有的清冽,鋪天蓋地籠罩了她。
她
第一次與男人親吻,瞬間腦子裡炸開了煙花,絢麗得令人暈眩。
她用力扶住了顔恺,雙腿隐約沒了力氣。
這個吻并不長久,顔恺和陳素商卻各自像在心中安了一根天柱,能撐起他們的天空。
“
阿梨,你要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顔恺低聲對她說,又在她面頰上琢了下。
陳素商說不出話來,紅着臉點點頭。
“等你忙完了,我帶你回新加坡。
然後,我們去很多的地方,你想要去哪裡玩,我都陪你去。
”顔恺又道,“我一輩子都陪着你。
”“
好。
”陳素商終于能開口了。
她
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四周還有人,她師父、花鸢和胡君元都看着他們。
她臉上再次一紅,推開了顔恺。
顔恺含笑,之前的慘白全部不見了,籠罩了一層溫柔又喜悅的光。
不
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容光煥發的時候,都這樣好看!
“
我得走了。
”陳素商道。
顔恺有點舍不得。
道長在那邊不悅:“行了行了,要出發了。
親也親了,還有什麼舍不得的?
”
陳素商面頰一層薄紅:“師父!
”
道長也笑了下。
雖然很擔心,可道長看到陳素商和顔恺如此親昵,心裡竟是十分的欣慰。
他一方面覺得,術士與普通人太親近了不好,也擔心陳素商的天咒會影響到她愛的人,讓她後悔終身;另一方面,他卻也高興,因為陳素商的感情有了着落。
道
長最欣賞顔恺的,是他識時務。
顔
恺在術士面前,從來不強出頭。
這話說起來容易,真做起來就很難了,除非是内心極度強大自信的人。
隻有自信的人,才有勇氣正視自己的不足。
顔恺跟阿梨在一起,遇到術法的時候,他就像個沒用的人,需要阿梨處處幫襯。
假如他不夠自信,内心留下隐約的不滿,遲早是要爆發的。
就這一點而言,他很适合阿梨。
再說了,天無絕人之路,以前甯先生就說,從前有很多的大術士妻妾成群、兒孫滿堂,并不是每個人都會臣服于天道,都犯五弊三缺。
這
就要憑本事了。
阿
梨也許就有這個本事呢。
顔恺和花鸢站在縣城的城門口,看着牛車遠去,逐漸消失。
“
恭喜你。
”花鸢由衷替顔恺開心。
她
一直看得出來,顔恺跟陳素商是相互愛慕的,卻不知道他們倆為什麼不點破。
别人的事,花鸢不好說什麼。
“多謝。
”顔恺笑道。
他
的确是很高興,喜悅由内至外,從他的每個表情裡散發出來。
花鸢很羨慕,同時想起了自己的未婚夫夏南麟。
他
當初跟她求婚的時候,她也是這樣高興的。
她
活了二十幾年,一直在胡家的陰霾之下,從來不知道開心為何物。
特别是父母死後,她整個人充滿了疑惑和迷茫。
為什麼他們會死,自己的前途又在哪裡?
甚
至恐懼。
她
要和胡家那個高傲又惡毒的少爺結婚了。
那個人,空有一張好看的皮囊,實則虛榮又霸道。
她
不知道什麼是開心。
然
後,她遇到了夏南麟。
夏
南麟逗她笑,為她做很多事,送她禮物,和她一起籌劃未來。
她終于體會到了溫暖。
隻
可惜,那溫暖那麼短暫。
他們還沒有享受多久,天津被解放,夏南麟的身份成了迷,再也沒機會證明自己是做地下工作的,并不是逆賊。
“
你要相信阿梨,他們會找到夏先生的。
”顔恺也安慰花鸢。
花鸢點頭:“我知道。
甯先生讓陳小姐來的,那麼她一定會有辦法。
甯先生是神仙,他什麼都知道。
”顔
恺:“......”這
已經是他第二次聽到“甯先生是神仙”這種說法了。
他突然有點好奇,也想見見那位神通廣大的甯先生了。
陳素商那邊,時不時往後看一眼。
道長見她回頭了五六次之後,忍不住提醒她:“别看了,看不見了。
”
陳素商低頭忍笑。
道
長感歎:“很多年沒有見你這樣高興了。
早知道如此,當初我就不該同意你離婚。
應該把事情都跟顔恺說清楚的。
”“
每件事都有難以預測的變化。
”陳素商道,“我們隻能選擇此前最有利的。
至于将來,又不是不能複婚。
”“
你倒是想得開。
”道長笑道,“果然,人高興的時候,心思格外開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