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就到了八月初。
半個月不過是倉促間,就過去了。
新加坡用的新曆,顧輕舟沒有帶舊曆過來,隻得跟着家裡的傭人和朱嫂,一起算什麼時候快七月十五了。
“少帥走兩周多了吧?
”朱嫂問顧輕舟。
這個家裡,如今幾乎沒人稱呼司行霈為“少帥”,除了朱嫂。
上次司行霈回來,傭人們不知道,家裡那些副官和将士們也不知道,司行霈除了見家裡人,還單獨見了朱嫂。
“嗯,兩周多了。
”顧輕舟在日曆上又劃了一筆。
“到家了嗎?
”朱嫂問。
從新加坡到嶽城,有直達的海上航線。
其他人乘坐郵輪,需要七到十天,最快的郵輪也要三五天。
可司行霈有飛機。
為了避人耳目,他的飛機沒有直接落在新加坡,而是落在距離新加坡一天航程的荒島上。
他先坐一天的郵輪,再飛十幾個小時,就能直接達到戰場。
“早就到了。
”顧輕舟笑道,“這會兒和談快要結束了吧?
”
“那就好。
”朱嫂道,她又問顧輕舟,“你收到他的電報了嗎?
”
“收到了。
”
“電報上說了他什麼時候回來嗎?
”朱嫂又問。
“他還真說了。
他說七月十五就回來。
”顧輕舟笑道。
朱嫂忙對着新曆計算舊曆七月十五是哪一天,然後對顧輕舟道:“太太,那就是八月十三号。
這麼說,少帥還有十天就回來了?
”
“聽他吹牛。
”顧輕舟笑道。
她回房去回電報,順便告訴司行霈,下次說日期的時候,要記得說新曆,他們已經快記不住舊曆了。
司行霈很快就回了電報,斬釘截鐵告訴他太太:“去買一本舊曆!
”
顧輕舟拿到電報,笑了半晌。
然後,她果然讓傭人去買了舊曆。
朱嫂看到了舊曆,目瞪口呆:“有得買啊?
”
“嗯。
”
“那您為什麼不買?
”朱嫂問。
她已經算了一年多的舊曆,每次都算得精疲力竭,還會算錯,以為新加坡沒有舊曆的日曆呢。
顧輕舟道:“我想讓家裡人适應新曆。
”
朱嫂:“......”
忠心耿耿的朱嫂,頭一回起了想要造反的心思,隻感覺太太沒以前那麼靠譜了,肯定是被少帥帶累壞了。
顧輕舟則哈哈笑起來。
距離司行霈回國已經兩周了,距離阮佳寒住院,也已經一周了。
這天晚上,吃飯的時候玉藻突然想起了顧紹:“舅舅說,讓我做一個娃娃給他,我已經做好了。
舅舅什麼時候來拿?
”
玉藻非常喜歡顧紹,大概在她那個年紀的女孩子,都喜歡漂亮又溫柔的大男孩。
“我明天打電話給舅舅,再讓他來,好不好?
”顧輕舟道。
司瓊枝在旁邊道:“他不一定有空。
阮家估計要去香港,阿紹也要跟着去吧?
”
“阿紹?
”顧輕舟詫異。
司瓊枝笑道:“玉藻又不在跟前,難道要我稱呼他為舅舅嗎?
我說叫他阮先生,他說不要了,他還是喜歡顧先生。
然而叫他顧先生,又不太像話,他就讓我叫他阿紹嘛。
”
顧輕舟了然點點頭,還是笑了。
然後,她想起了正經事,問:“為什麼要去香港?
”
“阮佳寒啊,他的病還沒有好,痢疾止不住,還便皿,聽說挺吓人的。
”司瓊枝道。
顧輕舟拿着筷子的手頓了頓。
司督軍也看了眼她。
司瓊枝忙擺擺手:“飯桌上說這個,我該打。
不說了不說了。
”
司督軍已經放下了筷子,道:“阮家的孩子生病,他們沒想過請你大嫂嗎?
”
司瓊枝一時答不上來。
她和顧紹談論過此事。
阮佳寒在住院之前,就腹瀉了大半個月。
再加上住院的這一周,一個月都快要過去了。
他整個人脫水,脫得變了相,臉上隻剩下皮包骨頭,快要熬成了人幹。
司瓊枝聽到腸胃科室的醫生說,這件事很棘手,需要從香港請名醫,她就去問了顧紹。
“我大嫂最擅長這種疑難雜症的。
久病不愈,說明不是急性病。
隻要不是急性病,沒有我大嫂治不了的,你應該知道。
你們沒想過請她嗎?
”司瓊枝問顧紹。
顧紹當時也是被司瓊枝問得啞口,半晌答不上來。
司瓊枝再三追問,他才道:“是......我媽她......”
顧紹把阮大太太叫媽,改口得很順利。
因為阮大太太對他很好。
他想起秦筝筝曾經處心積慮要毀了他,隻為了給姊妹們鋪路,再看阮大太太,顧紹就有種天然的好感。
皿脈玄密的親切感,真是很難用言語或者科學來解釋。
顧紹吞吞吐吐的,司瓊枝是聽明白了。
阮大太太不想跟顧輕舟走得太近。
母親是最敏感的。
除了把顧輕舟當成曾經偷走她兒子的顧公館的“大人”,還有顧紹對顧輕舟不同尋常的親近。
這些,既不過線,卻又不得不提防。
因此,當顧紹提出讓顧輕舟來看看的時候,阮大太太道:“還是看西醫吧。
這裡是新加坡,中草藥未必管用。
”
顧紹聽出了母親的言外之意。
顧輕舟乃華夏第一神醫,求她看病是需要付出昂貴的代價,而不是她舔着臉上門非要給阮佳寒治療。
阮大太太不樂意,顧紹也不願意顧輕舟看人臉色。
故而就沒提此事。
司瓊枝問起時,顧紹有點尴尬。
等她父親問起她時,她也不知如何回答。
幸好,大嫂早已看懂了她的沉默,笑着對父親說:“阿爸,不是沒想到,是人家不願意請我。
”
司督軍冷哼了聲:“愚昧。
”
“大家都有自己的偏愛。
他們偏愛西醫,西醫也的确是穩、狠、準,他們也沒錯。
”顧輕舟道。
司督軍還是不太高興。
司瓊枝立馬說起了醫院。
她和顧輕舟是打算辦一家中西醫合并的綜合大醫院。
顧輕舟負責中醫,司瓊枝負責西醫。
每次提到這件事,父親的注意力就會偏移到這方面上。
“......瓊枝現在的醫院,還有三四成的股不是裴家的吧?
”司督軍突然問顧輕舟。
顧輕舟道:“不是。
剩下的股份,都是零散的,不歸同一家。
”
“如果咱們全部收上來,再跟裴家商量,讓他們讓出一成。
兩家各占了五成,将來就這家醫院開設中醫科,倒也不錯。
”司督軍道。
司瓊枝立馬道:“那我呢,阿爸?
你隻顧大嫂的中醫,我的西醫不管了嗎?
”
“那五成不是給你大嫂的,是給你的。
将來你要嫁人了,那五成股給你做陪嫁;要裴家的五成股做聘禮,兩家的股份合起來,醫院就是你們兩口子的,不跟家族相關。
你大嫂蹭你的醫院用用。
”司督軍道。
司瓊枝後知後覺才聽明白了她父親的意思,一張臉霎時通紅。
她想要說點什麼,卻因為情緒起伏太大,半晌說不出來,隻是紅着臉杵在那裡。
顧輕舟則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