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十五年二月,劉福通一衆擁立韓山童之子韓林兒稱帝,号小明王,定都亳州,國号宋,年号龍鳳。
至正十五年十二月,答失八都魯破紅巾軍于太康,進圍亳州,小明王移居安豐。
“太急了。
”林淵喝了口茶,“先前都忍住了,怎麼現在忍不住了。
”
宋石昭和羅本都坐在林淵下首,羅本的位子在宋石昭之後,林淵現在左手邊坐文臣,右手邊坐武将,分的清楚,衆人也好自找位子。
宋石昭笑道:“定民心。
”
林淵:“也是個道理,但弊大于利。
”
紅巾軍的地盤看似很大,但其實都是各自為政,打着紅巾軍的旗号,都是為自己謀利。
比如徐壽輝,郭子興,雖然都是紅巾軍,但跟劉福通并不是同系,也不可能同氣連枝。
曆史上朱元璋稱帝是在一三六八年,明朝洪武元年,按照現在的年号推,也就是至正二十八年,那還是在元朝已經毫無反手之力,朱元璋最大敵手陳友諒死後的五年後。
而最早稱帝的,都死得不能再死了。
林淵又問陳柏松和朱元璋:“今年可能拿下集慶路?
”
朱元璋笑道:“不是難事。
”
陳柏松接話:“集慶路兵力不豐,糧草不盈,可速戰速決。
”
林淵點頭:“點兵三十萬,可能拿下?
”
朱元璋和陳柏松一起跪下請戰。
将軍,本來就是要在戰場上才是将軍。
林淵許可後對宋石昭他們說:“小明王稱帝,我們總不能視而不見,送些賀禮過去。
”
羅本臉色一變:“這……”
林淵安撫道:“隻是示好。
”
羅本放心了,他好不容易跟随一個信任他,用他的統治者,要是此時這個人說要去跪服小明王,說不得他今天就要以死相抗了。
宋石昭在林淵手裡待了這麼多年,早就有心得了,知道林淵想幹什麼,便笑道:“自然會備重禮。
”
小明王年紀小,真正理事的是劉福通,劉福通固然對小明王忠心耿耿。
但小明王呢?
或許以前小明王也對這個忠心的老臣信任非常,但那也是稱帝以前的事了。
當了皇帝,人是會變的,如果他不變,那林淵就要讓他變一變了。
讓他感受到做皇帝的風光。
什麼是皇帝?
天下盡歸一人,五湖四海都是他的所有物,天下的美人,美食,錦繡全供他享受。
這樣的風光,會有人不動心嗎?
君臣之間關系牢固的古往今來少之又少,隻要一人處在高位,一人在下頭,上面的人昏庸,下面的人再努力也沒用,蓋上一個“越權”的帽子,那就玩完了。
“聽說小明王身邊有個叫杜遵道的死了?
”林淵忽然問。
宋石昭連忙點頭:“他受小明王寵愛,遭劉福通嫉恨,叫士兵捕殺了杜遵道,又自封丞相,加封太保,如今大權在握,那小明王不過一傀儡罷了。
”
林淵挑眉:“想來那小明王的日子也不好過。
”
權臣在側,臣強君弱,如果韓林兒是個懦弱的,倒也相安無事。
若是韓林兒想要實權呢?
杜遵道之事恐怕已經在韓林兒心裡埋下了根刺了?
于是林淵叫人準備了最上乘的茶葉——一年就産十幾斤,茶樹難得,還不能人工培育,采茶得專業的采茶人徒手攀登,腳滑落崖而死都很常見,茶葉采下,就要讓當地八歲以上,十四歲以下的少女用身體烘幹,然後讓老手藝人炒制。
韓林兒喝過,若是再想要,恐怕劉福通給不了他?
還有最精緻的器具,茶杯茶壺都由玉石造成,溫潤非常,雪白可愛。
連布匹,都是上好的綢緞,加上幾十個頂級繡娘花費數月時間繡成。
除此以外,林淵還叫人去散播流言。
羅本操刀寫了不少百姓一聽就懂的打油詩,也可以稱做順口溜。
說皇帝是如何享受的,大臣們是如何享受的。
——
“這些是什麼?
”
安豐城内,韓林兒看着内侍們擡到院裡的箱子,不明所以的轉頭問道:“太保?
”
劉福通穿着錦衣,笑道:“這些是高郵送來的。
”
韓林兒長得瘦弱,皮膚蒼白,他自幼就被劉福通帶着東奔西走,哪怕現在成了皇帝,也惶惶不可終日,膽戰心驚的過活——他知道他的一切都是劉福通給的,爹死了這麼久,就算餘威還在,也不可能叫文武官員們一直屈膝,所以劉福通殺了他最喜歡的杜遵道,他也不敢說什麼。
離了劉福通,他就什麼都不是了。
韓林兒奇怪道:“高郵?
是南王?
”
雖然百姓叫林淵南菩薩,但他們可不這麼叫,在他們眼裡,林淵遲早是要稱王的,他自己沒有封号,他們就給他起了一個南字,畢竟是南菩薩,也好對上人。
劉福通:“正是他,想來他也知道,陛下才是天下大義所在,早早來投誠了。
”
韓林兒:“他是個忠臣?
”
劉福通搖頭:“此人是忠是奸倒不重要,我們也不必在此時與他撕破臉,朝廷虎視眈眈,如今他來投誠,我們自然要做出樣子給天下人看。
”
韓林兒說:“那朕叫人去傳旨,封他為南安王?
”
劉福通看了眼韓林兒,這孩子變聰明了,他一邊欣慰,一邊又有種說不上來的緊迫感。
等劉福通走了,韓林兒才迫不及待的招呼自己身邊的小内侍:“快看看都是些什麼?
”
小内侍是韓林兒最寵愛的一個,原因也簡單,年紀小,不像年紀大的隻聽劉福通的話,小内侍是個憨子,韓林兒一發話,連忙去打開了箱子。
韓林兒倒不怕這裡頭有什麼壞東西,能到他手上的,必然是經過數次檢驗的東西。
“這是茶盞?
”韓林兒拿着由上好玉石做成的茶盞,簡直移不開目光。
玉石做擺件茶盞簡單,但這茶盞可不是普通玉石做成,通體潔白,沒有一點雜色,這便罷了,還有幾分剔透,能透過茶盞隐約看到對面的東西,若是倒上茶,就算隻看盞壁也能觀到茶色,隐隐約約,高雅出塵。
韓林兒:“别的呢,你再看看!
”
茶葉散發着清香,此香十分霸道,明明不覺得濃,但一拿出來,周身似乎都是那股清香氣味,韓林兒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似乎置身于茶林。
内侍又拿出了無數奇珍異寶,其中還有人拳頭一般大的夜明珠。
說是夜明珠,其實就是能發熒光的石頭,林淵一開始也以為是什麼奇珍,結果拿到手裡一看,發現這光還不如熒光棒的光,拿來糊弄人倒是不錯。
内侍咽了口唾沫:“陛下,這是夜明珠!
”
韓林兒:“快給我,給朕瞧瞧!
”
韓林兒生在小富之家,也隻是小富罷了,幼年時期,家裡要躲着朝廷宣揚白蓮教,他的人生從未真正享受過什麼,就算當了皇帝,他也不用處理什麼政務,一切都有太保做主。
他有後宮,有美人,但美人都是相同的,她們有美麗的外貌,有溫柔的唇舌,也有千篇一律的腦袋。
韓林兒看着這些奇珍異寶,問内侍:“皇帝都是這樣的嗎?
”
内侍不明白,擡頭傻乎乎的看着韓林兒。
韓林兒摸着手中的茶盞,内心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他已經是皇帝了!
是天下之主了!
連那南王都俯首陳臣。
但為什麼這些珍奇玩物他以前都從未見過?
那南王竟如此富有?
韓林兒發現身邊的侍人們有時會唱一些順口的歌,他聽着有趣,叫侍人們也唱給他聽。
這歌唱的是皇帝。
說皇帝生來就與衆不同,是衆人的主宰,皇帝想要什麼,人間萬物都要奉給他。
他要誰生就生,要誰死就死。
連天上的仙女都要愛慕他,為了他也不當神仙了,哪怕下凡當個女仆,都要跟在皇帝身邊。
皇帝什麼也不用做,但人們都愛他,尊重他,皇帝要喝酒,就有世上最香醇的美酒,用天河之水釀造,皇帝要美人,就有仙女下凡,皇帝要吃飯,哪怕是一顆米都能叫人口齒生香,皇帝要聽曲兒,那曲兒必然是叫人身臨其境的神曲。
韓林兒聽完以後,不由的問自己:“皇帝這麼會享受嗎?
”
他家沒人當過皇帝,他自己是頭一遭,沒有能借鑒的,他不懂呀!
不過韓林兒倒是發現了一件事。
——宮裡的人都不怕他,宮人們得罪了他,最多就是一頓闆子。
但是宮人們都怕劉福通,誰得罪了太保,誰就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這個認知讓韓林兒五味陳雜。
他不如太保有威嚴!
不如太保有權力!
除了那南王,沒人再給他珍奇玩意,但肯定有人送給太保!
韓林兒連續幾日都不想上朝。
上朝有什麼用?
沒人聽他的!
他才是那個無足輕重的人,坐在龍椅上,聽着自己的臣子議事,他卻連插句嘴都做不到!
當什麼皇帝?
上什麼朝?
可不可笑?
要是讓外頭的人知道,自己這個皇帝是這樣當的,恐怕要笑掉他們的大牙了?
韓林兒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太保為什麼不死呢?
太保死了的話,自己就是名副其實的皇帝了?
作者有話要說:那什麼……這文是純愛,有感情戲,不想看感情戲的跳過就好(本來我就沒寫多少。
)
不過不會改大綱的,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