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别墅裡。
地窖裡光線昏暗,到處都堆放着小壇的酒罐子。
西南角落的地方有個大坑,時不時有一堆一堆的泥土往上抛。
“少爺,你快點收手吧,等會老爺就回家了。
”
管家拿着個大手電筒,神情焦急的蹲在旁邊,“地窖怎麼可能會有夫人的屍體,哪個兇手敢這麼大膽在祁家做這樣的事?
要我說,夫人肯定就是出國度假,指不定哪日就會回來。
”
“不行。
”祁天睿換了一套灰色的衛衣休閑裝,他蹲在地窖裡拿着鏟子繼續往下挖。
他滿臉汗水,随手擡肩擦了擦,目光堅韌,“大師算在西南角,就一定在西南角。
我一定要将阿媽和妹妹帶出來。
”
“唉喲。
”管家急的在上邊直拍大腿,少爺除了喝奶,從小一直都是他帶着大的。
夫人和小姐消失一年,他當然也知道少爺着急。
天知道,少爺回來說夫人失蹤和老爺有關系時,他有多着急。
這下好,竟然讓外邊的人鑽了空子。
“少爺,您究竟是讓哪家的江湖騙子給騙了,我明日就喊人去拆了她的檔!
簡直豈有此理!
”
“快快聽話,收手吧。
地窖裡的酒都是老爺的寶貝,等會讓老爺看見折騰這樣,還不知要怎麼發脾氣。
”
哐當一聲。
祁天睿将鐵鏟丢了上來,管家急忙将手電筒放到地上,搭了把手。
祁天睿上來後,哪裡還能看出報紙上風度翩翩、英俊潇灑的小天王的樣子,頭發上全是泥巴,臉上也是東一塊黑西一塊黑。
管家滿目心疼,他連忙将手電筒撿起來,“少爺,您先休息。
我去喊人進來将坑填上,等會老爺回來看見您将酒窖折騰這樣,肯定得大發雷霆。
”
祁天睿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從廟街回來後,就找鏟子喊了管家馬不停蹄的開挖,這回見管家要喊人,連喘着粗氣擺手:“别喊,人多嘴雜。
阿媽和妹妹沒找到,等會讓父親聽見,怕是要多心。
”
楚大師算的兇手就是父親。
沒找到母親前,祁天睿不想節外生枝。
想着,他又去看西南角落,原本堆放在角落的酒壇子已經全部搬開,地上還出現了個大坑,挖了半天,結果什麼東西都沒有找到。
祁天睿也不免歎氣:“到底在哪啊。
”
也就是這個時候。
背後傳來一道略微疑惑的聲音。
“我什麼時候說過,屍體埋在了土裡?
”
祁天睿訝然,轉身發現地窖樓梯逆着光走進來一個人,連忙起身,“楚……大師?
”
“嗯。
”楚月檸應了聲。
“請你喝糖水。
”
說着,她打橫的桃木劍朝底下一指,挂在腕上的塑膠袋滑落下來,砸在祁天睿懷裡。
楚月檸看了一眼,地窖兩旁的地上堆放了大量的酒罐,牆壁上做了個酒櫃放了不少洋酒。
唯獨西南的酒罐被挪開了,還剩一個大坑。
她沒有再往前走,掐指算了算,目光漸漸移開西南,看向旁側。
那裡,擺了一個半人高的酒缸。
祁天睿單手撐着地面站了起來,将糖水一股腦交給管家,他跟在楚月檸後邊,苦惱道:“大師,照你看,西南角地已經挖空,還有哪個地方能夠藏屍體?
”
他現在的心情很奇怪。
既急迫的希望能夠早點找到母親。
又害怕在地窖找到,因為,一旦找到,就坐實了親生父親是殺人兇手的事情。
楚月檸走過去,摸上半人高的酒壇,望向祁天睿,“這個酒缸是從西南角移過來的吧?
”
“是。
”
祁天睿跟着看了過去,遲疑道:“這是一缸黃酒,釀酒的時候,我爸還特意從内地請來了師傅。
釀完後,就一直封存着。
”
甚至釀造用的米和白酒,都是他買的。
所以,他完全沒有懷疑過這個酒缸。
楚月檸看着酒缸上封的嚴嚴實實的布條,退後一步抱着桃木劍,“揭開吧。
”
管家想要阻止,被祁天睿瞪一眼又畏畏縮縮退下。
他隻能說:“少爺,老爺吩咐過這壇酒誰也不能開,他準會生氣。
”
祁天睿不聽,上前就将密封的布一圈圈拆下,就看見大大的酒缸口上面封了張黃符。
祁天睿看着符瞳孔猛縮,額頭漸漸冒了汗。
直覺告訴他,這張符不簡單。
誰家釀酒還要貼符?
他顫抖着手将符撕了下來。
一股刺鼻的味道傳出來,聞着……聞着竟然像在學校曾經聞到過的福爾馬林的味道。
燈光昏暗。
祁天睿接過管家遞來的手電筒,哆哆嗦嗦往裡一照,恰好對上一雙如死魚的瞳孔。
兩個女人赤裸相擁泡在酒缸裡,皮膚慘白,黑色的長發在水中漫開交織,眼珠子瞪得極大,腹部被從下往上破開,腸子連接着器官浮在水面。
“阿媽!
是阿媽!
”祁天睿确認人後,情緒崩潰了,皿色從臉上褪去,扶着缸的手就是一軟,跪倒在地。
這一瞬間。
所有的僥幸都消失。
父親……父親真的殺了人。
黃符被撕,源源不斷的怨氣從酒缸傳出,直沖屋頂。
楚月檸看着酒缸裡的兩具屍體,目光漸漸冷了下來,“人祭續運陣。
”
她擡手拂過額間,打開天眼。
在地窖裡。
她看見氣度華貴,全心信任丈夫的女士慘死。
她看見年輕女孩被喊進了地窖。
祁父就站在一旁,看着女兒被人捂住口鼻,她震驚的掙紮着向父親求救,所謂的父親卻全過程看着女兒死去。
直到女孩落氣的那一刻,祁父才接過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也僅僅隻有一滴。
然後就是喊人将屍體封進酒窖。
地窖的怨氣沖天,空氣越來越冷,西南角的鐵鍊憑空抖動,兩道黑色的煞氣互相交纏着往外沖撞,兩邊的酒罐子被碰撞着發出清脆的聲音。
管家被這種詭象吓得腿軟。
祁天睿不害怕,從地上爬起來紅着眼眶咬牙:“報警,我要去報警。
”
他不能再讓兇手逍遙法外。
就在這時。
空曠的地窖就響起了皮鞋的聲音。
踏、踏、踏。
一步一步仿佛踩在了祁天睿的心上。
下一瞬,一個身着白色西裝的中年男人出現在地窖,後邊還跟着兩名保镖。
祁儒望着地窖中央被打開的酒缸,語重心長道:“天睿,你看到屍體了。
”
祁天睿看着平日尊重的父親,難以置信,憤怒的紅了眼眶指着酒缸,“你殺了她們!
”
“傻孩子。
”祁儒倒是沒有否認,笑了笑說:“你媽背叛了我,有哪個男人能夠忍受頭上戴這麼大一頂綠帽?
”
他慢條斯理轉動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心安理得的說着謊。
“你到死都還在給媽潑髒水。
”祁天睿咬牙,“如果你殺媽的理由成立,天美呢!
她那麼愛你,什麼都為你着想。
其他女兒都還不谙世事隻知道享受的時候,她就算是千金小姐,也知道出去玩給你帶最喜歡的玉扳指!
”
祁儒轉着玉扳指,眯了眯眼睛,回憶起一個小女童從蹒跚學步到年滿十八歲出落的亭亭玉立。
現在,就這麼泡在冰冷的水裡,死不瞑目。
他垂下眸,淡淡歎氣,“你妹妹接受不了媽媽出軌,選擇了自殺。
”
“放屁!
”祁天睿氣的顫抖,“天美那麼愛極限運動,周末每天去攀登爬山,她那麼熱愛生命的人怎麼可能自殺?
”
講到最後,祁天睿的聲音越來越抖聲音哽咽:“一個是你的老婆,一個是你的女兒。
你究竟為什麼要殺她們?
”
祁儒淡聲說:“祁天睿,我平日就是這樣教導你的?
身為上位者,要有處變不驚的應事能力。
你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毛躁、慌亂,不像是我祁家人的子嗣。
”
“放心吧,你媽和妹妹都不會怪我,我是為了祁家。
”
半晌。
寂靜的地窖裡傳來一陣冷笑。
“為了祁家?
真可笑。
殺妻殺子,是為了你個人的氣運吧。
”
祁儒看向酒缸前的女孩,轉動的玉扳指停下,眼眸微眯,“你是誰?
哪裡來的資格插手我的家事。
”
“我是誰不重要。
”楚月檸看着祁儒的面相,一把扯下他虛僞的遮羞布。
“倒是你,因妻生運靠妻扶持的命,殺妻殺女不怕遭天譴嗎?
”
這句話一出,祁儒的目光冷了下來,“閉嘴。
”
他已經忘記過去多少年,還有人敢在他面前提靠妻扶持這幾個字。
楚月檸單手持着桃木劍轉了轉,“因妻生運,巅峰期也隻有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前,你靠妻運在商界混的風聲水起。
可世上本就沒有長久不衰的運道,于是前年開始,你的運道開始衰落。
”
“公司和股票頻繁出現動蕩,稍微不謹慎,你就會落得個傾家蕩産的下場。
”
“你不服輸,為了挽救運勢,去找了風水師,得知了人祭續運陣。
用發妻的皿來助你再度生運,令祁家氣運不衰。
”
“後來,祁家家運是好了些,可你發現還是不夠,你好不容易才爬到如今的位置,怎麼能夠容許輝煌再度葬送?
”
“風水師告訴你,想要祁家氣運再維持百年,後代昌盛,你就要再獻祭一個人。
這個人必須與你皿脈相連,是你的親骨皿,且吃足人世五谷十八年。
”
祁儒沒有私生子,就算馬上找人生一個,也沒有辦法再等十八年。
于是,能夠用的隻有祁天睿和祁天美了。
楚月檸冷一笑。
“兩個孩子中,你選了祁天美。
”
這也是,為什麼她一開始看見祁天睿時,沒有覺得對方身上的氣運怪異。
因為。
都是由至親的骨皿澆灌出來。
氣運一脈相承,自然看不出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