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傳喚,躲在屏風後避及二皇子的容晚玉這才現身,走到了禦書房中間。
她神情有些尴尬,又有些慶幸,出言寬慰皇帝。
“還請陛下息怒,至少......臣女同陛下想要知道的答案,如今已浮出水面。
再無後顧之憂了。
”
早在今日蘇貢安離開京都前,容晚玉便借着拜見惠嫔的名義入了宮。
她在惠嫔處,等到用午膳時,終于見到了皇帝。
對于容晚玉這個自己親封的縣主,皇帝也算有些欣賞之意。
加之惠嫔時常在他耳邊提及一兩句容晚玉的好話。
無外乎是說容晚玉的醫術卓絕,更難得有一顆忠君愛國之心,沒少幫着陛下排憂解難,接濟百姓。
這讓皇帝對容晚玉這個縣主,更多幾分滿意,也不忘自得自己的識才善用。
故此,當容晚玉聲稱有要事禀告時候,皇帝沒多想,便帶着她到了禦書房議事。
“說吧,你巴巴得跑到惠嫔宮裡等朕這麼久,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
容晚玉肅容相告,沒有直接将太子牽扯進來,而是先提起了蘇靜安之事。
“陛下容禀,此事說來話長,還請陛下容臣女慢慢道來。
”
皇帝見容晚玉一副嚴肅面容,心中也多了幾分好奇,讓德貴上了茶後,便讓他屏退宮人,做好了聽容晚玉從頭道來的準備。
容晚玉捧着茶盞,并未飲用,開口先道,“陛下許還記得,前不久,東宮側妃蘇氏,小産一事。
”
聞言,皇帝點了點頭,太子雖成婚日久,年歲也不小了,但東宮一直沒有養大一個皇孫。
蘇側妃有孕時,太子還曾向自己提及過這件事。
當時自己還允諾太子,若此胎是個小皇孫,長到六歲,自己便親口給小皇孫賜名。
“朕記得,可惜了,聽宮人來報,說都有八九個月的身孕了。
”
失去一個未出世的孫輩,對于皇帝而言是一件憾事,但到底也不過隻是一個側妃,不至讓他憂心太久。
而皇帝也知道,容晚玉絕不會拿一個側妃的事來和自己說道。
“臣女要說的事,便源于此。
蘇側妃并非小産,而是被人下了毒,以魚目胎佯裝有孕,險些皿崩而亡。
”
皇帝聞言,面色這才變了些許,但又反問道,“朕記得,你此前同蘇側妃有些龃龉,今日總不會是替她來伸張正義的吧?
”
以容晚玉的醫術,她所言想必屬實,但這到底是東宮之事,也可說家醜不可外揚。
絕不該由容晚玉一個外臣之女的身份,來道破。
“陛下明鑒,臣女自诩并非以德報怨之人。
臣女知曉此事,是因禦前侍衛蘇貢安求到了臣女眼前,臣女憐其兄妹情深,到底又是一條人命,這才暗中相救,護下了蘇側妃的性命。
”
這其中,自己和蘇貢安的交易,自然不能據實相告。
如此解釋,顯得冠冕堂皇了些,但皇帝猜測,也不過是以為蘇貢安和自己有過利益置換,無礙大體。
容晚玉之所以要從這件事解釋起,是為了之後,狀告太子時,顯得自己消息來源有理,且不能将四皇子姜詢牽扯進來。
“蘇大人本為太子心腹,因此事難免心灰意冷。
直到如今,蘇家長子次子入獄,蘇大人才從恭肅伯爵口中,得知關于太子的一樁罪行。
”
“蘇大人不敢隐瞞,又憂心眼下外患不斷,恐動搖内政,故托臣女,轉而告知。
”
“你要狀告太子?
”
皇帝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眼睛都瞪大了幾分,此情此景,讓他想起了之前,容晚玉帶着一疊證據,向自己狀告田首輔的景象。
那時,自己心知肚明,田首輔南巡受賄,但田首輔毫無保留地上繳了所有贓款,皇帝便私下與其容下了此事。
雖然皇帝當時沒有接受容晚玉的狀告,但也知道她有赤誠之心,并未因此遷怒容晚玉。
但這不代表,他能容忍容晚玉開口便要狀告太子,有動搖國本之心。
皇帝面露愠色,忽然一拍桌案,厲聲道,“你可知你在說些什麼!
”
容晚玉并未驚慌,放下茶杯,緩緩下跪,拱手于前。
“臣女知道。
但臣女依舊要禀告陛下,太子私挪鎮北軍和西境軍的兵卒,足足有三萬之數。
”
“且太子已動謀逆之心,暗中将信物交給蘇大人,想讓他轉交給翰林院編修宇文扈,于二皇子大婚之日,舉兵謀反!
”
容晚玉說完,從懷中取出太子交給蘇貢安的那枚玉佩,高高舉過頭頂。
皇帝隻覺得眼前一黑,伸手撐住桌角,耳中嗡鳴作響。
那枚玉佩,他一眼便認出來了,是皇後在太子滿月禮時,賜給太子的禮物。
皇後早去,太子對那玉佩十分愛護,随身佩戴多年,從不曾離身。
自己因此,每每見到太子帶着這枚玉佩,總會想起皇後,記起太子失去母親一事,對太子總會有些愧疚和憐惜。
看見這枚玉佩,皇帝對容晚玉的話便信了大半,隻是心中難掩失望和震驚。
德貴在一旁侍奉,聞言也是心驚肉跳,見皇帝緊閉雙目,似有暈眩之意,忙上前攙扶。
“陛下——”
皇帝慢慢睜開眼,沒有理會德貴,而是直勾勾地看向了容晚玉。
“你說的話,朕會派人去查明。
若此事千真萬确......太子,太子何至于此?
”
雖當着外臣之女的面,皇帝還是沒忍住從心底問出這一句話。
他和皇後隻有大皇子一個孩子,所以他很早便将大皇子立為太子,精心教授他,撫養他長大成人。
眼下,自己不過是因為邊境戰事,罰了他一個月禁足東宮,他難道就心生不甘,想要謀權篡位了?
容晚玉依舊保持着原本的姿勢,不過倒是開口給皇帝解答了這一疑惑。
“此事倒也不能全怪太子殿下......蘇側妃曾傳信言,如今東宮内流言四起,謠傳陛下有改立太子之意,隻怕太子殿下是聽信了這等流言。
”
“改立太子,朕何曾動過這個心思?
”皇帝先是一愣,而後反應過來,此事的背後不僅僅是表面這樣簡單。
......傳這流言之人,既要如永甯縣主一般,知曉太子手握重兵,又和太子有不解之仇。
亦或者,背後之人是針對自己,想要逼迫太子提前造反,意圖禍亂澧朝内政?
想到這兒,皇帝的背後滲出了一層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