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及其家眷,被判流放,才至京郊,便要逃逸,恰遇大雨,不慎墜入河中,命喪黃泉。
這t死法有些蹊跷,有心之人不免起疑,但無人深究真相。
二皇子最大的靠山,母族柳家,已經被整治了一番,嫡系大半獲罪,被查出在越州曾養匪為患,用以清除異己,犯下命案無數。
原來那些追随二皇子的門客,隻會錦上添花,無人雪中送炭,也是因為二皇子為了給自己造勢,不設限地攬才而不論其德。
至于出身容家的二皇子妃,早在流放前夕就有消息傳出,容尚書已将其從族譜除名,自然不會追究她的死亡真相。
這場大雨,伴随着陣陣驚雷,仿佛要把整個京都都涮洗一遍,足足下了五日才停。
雨停之日,恰巧是順天帝和北域人談和之日,除了雙方各出面臣使,姜詢還特地讓容晚玉也入宮一趟。
畢竟,她是北域塔塔洛部族少主的恩人,北域和澧朝之戰從頭至尾都有參與,也一力想要促成兩國和平。
“姑娘,侯爺的車到了。
”丹桂提着裙擺,進屋通傳道。
容晚玉點點頭,最後對着鏡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裝束無誤後,起身朝院門走去。
遲不歸一身绯色官服,襯得他面如冠玉,肩廓身直,比尋常文人更多了一分利落幹練的氣度。
當他神思散漫時,目光遙而不定,像出塵脫俗的世外之人,當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回首凝視來人,牆上花樹叢叢的春光都遜色于他眸中笑意。
饒是兩人已是交付真心的關系,容晚玉乍見如此打扮的遲不歸,還是被晃了晃神。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遲不歸穿這身官服,嚴格來說,是今生的第一次。
前世容晚玉見到的遲不歸,已是绯服加身,但比起眼前的明朗俊逸,前世的他心力憔悴,病容難掩,也幾乎不見笑意。
真好......容晚玉心中隻有一聲慶幸,慶幸今生自己和他相識相知,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遲不歸。
“怎麼一直盯着我,可是哪裡不對?
”
遲不歸伸手牽住容晚玉的手,然後扶着她上了馬車,落座行駛後,才笑着開口問她。
也許是兩人如今重新訂下了婚約,羞澀之意漸退,容晚玉故意誇張地又打量了一番遲不歸,然後發出一聲宛若登徒子的啧啧聲。
“頭一回見侯爺如此裝束,當真是驚豔。
”
從永義侯府到容府并不順路,遲不歸繞路來接容晚玉入宮,本就存了向心愛之人開開屏的心思,但見容晚玉配合到誇張的模樣,忍不住搖頭失笑。
笑過後,還要一本正經地恭維回去,“阿晚今日的打扮也十分少見,長眉入鬓,英氣逼人。
”
話雖是調侃,但說得卻是真心。
今日商談北域之事的,唯有容晚玉一個女子出席,她特意讓于嬷嬷将自己妝飾得英氣素雅,衣裳的顔色款式也簡潔莊重,沒想到遲不歸一眼看出了不同。
容晚玉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毛,然後正色道,“雖說陛下和塔姆亞也算是并肩作戰過,可今日商談到底涉及兩族之争,北域如今又太過凋敝......”
北域和澧朝的和談,和上回碩國的情況大不相同。
碩國雖戰敗在前,也處于弱勢,但兩國國力相較,可分上下卻不至于實力太過懸殊,這才有你來我往的議和可能。
而北域,在金戈亞族不計後果的率領之下,各個部族都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上至貴族下至平民,都沒有逃過金戈亞族的魔爪。
甚至好幾個人口本就不足的部族,已經全員覆滅,死在了那場大戰之中。
如今剩下的北域人,以塔塔洛部族為首。
塔塔洛部族原本的首領,也就是塔姆亞的父親,因為被關押折磨,已經将首領之位傳給了兒子塔姆亞。
本就地廣人稀的北域,如今所有部族加在一起,都不到澧朝人口的四分之一。
“你是怕,陛下會趁此機會,将北域徹底吞并?
”遲不歸輕聲開口,一語點明容晚玉的隐憂。
容晚玉歎了口氣,點了點頭,“當初塔姆亞願意留在澧朝,包括後來加入鎮北軍,前提條件都是保護自己的族人。
但對于澧朝而言,如今的北域确實是一個誘惑。
”
很快,馬車便到了宮門,遲不歸先下了車,然後回身扶着容晚玉下車。
入宮便不好私下聊這件事,遲不歸隻安撫似的拍了拍容晚玉的肩膀,低聲道。
“放心,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以如今澧朝的情形,也沒有吞并北域的條件。
”
國土的擴張,是每位君王的心之所向,但這一定意味着,會掀起新的流皿和紛争。
澧朝确實打敗了在北域生亂的金戈亞族,也沒有對剩下的北域人趕盡殺絕。
但北域人即便念這份恩情,也絕不代表他們會容許澧朝将他們的家園化為己有。
遲不歸和容晚玉還沒到殿時,姜詢正在禦書房,看着一幅囊括了澧朝以及周邊鄰國之地的輿圖。
他的手指落在澧朝和北域相交的界限,不輕不重地敲擊着,不知在想些什麼。
直到德貴躬身上前提醒,“陛下,北域諸臣以及首輔等已在議事處恭候了。
”
“嗯。
”
姜詢微微颔首,最後挑起了一枚黑色的棋子,放在了輿圖上北域所在的部分。
待姜詢行至議事的殿宇時,原本談論四起的衆人立時斂聲,紛紛起身,朝着殿門行禮。
“臣參見陛下——”
姜詢環顧了一圈,眼神在遲不歸和容晚玉兩人身上微微停頓,而後笑着擡了擡手。
“諸位使臣、愛卿平身。
今日是為解決澧朝北域一戰的遺留問題,諸位務必暢所欲言,摒除前嫌,共襄盛世才是。
”
順天帝如此開口,澧朝的諸位臣子倒還好,北域諸人卻不敢放松半分,哪怕是和姜詢曾經并肩作戰的塔姆亞。
塔姆亞性情柔和,但也是自幼被父親當作繼承人培養長大的,不會不懂上位者的立場和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