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強盛時,做一個徹頭徹尾的保皇黨,不參與任何皇子的奪嫡勢力,無可厚非。
可如今,皇帝漸漸年邁,太子年歲不小卻權力不穩,二皇子母家勢大還得皇帝扶持。
如趙國公一黨的中立派,被牽扯其中是遲早的事。
甯安公主不止一次,聽自家夫君對太子和二皇子的不認可。
雖隻是夫妻間的密語,但甯安知道,趙國公一直渴望輔佐一位真正賢明的君主,而不是隻知道争權奪利的昏君。
姜詢這個侄兒,在衆皇子間,一直顯得勢弱。
早些年,姜詢還小的時候,同二皇子一起在宮中受趙國公講學。
和孜孜不倦的二皇子相比,四皇子就是一塊性情頑劣的朽木。
直到某次下學,趙國公歸家後,感慨地向甯安提起,發現因調皮被趕出學堂的四皇子,偷偷躲在窗下聽學。
“我看了他的書冊,居然備了兩份,一份胡亂塗抹,一份字迹工整,不僅記了我所言,還附上了自己的見解和問題。
”
隻是這些問題,姜詢從來沒有在趙國公面前,問過一次。
甯安聽見趙國公的話,也是一愣,她長在後宮,又早早出嫁,和這個侄兒接觸并不多,更熟悉的是他的母親,惠嫔。
“我知道緣由。
”甯安公主歎息一聲,說起一件往事,“姜詢她母妃,是個宮中難得看得清浮華之後的明白人。
比姜詢大一歲的三皇子,才因才學出衆被陛下贊譽,一個月後,便夭折了......”
三皇子的母妃,是個文官之女,母家勢力不盛,自負入宮前是個名滿京城的才女,從小就對t三皇子嚴加管教,望子成龍。
她不明白,這後宮缺的從來都不是少年英才。
甯安本也沒多想,聽趙國公如此一提,才想起從那之後,似乎姜詢就越發調皮,漸漸地在宮中也有了不學無術的名聲......
收攏思緒,甯安看向趙國公,見趙國公一臉沉思,“夫君,你可有什麼想法?
”
三皇子已夭折,太子比二皇子年長不少,再然後便是四皇子姜詢。
皇帝子嗣不豐,四皇子之後,隔了許久才又有了一個小皇子,且生來體弱多病,更不可能參與儲位之争。
事關國本,趙國公雖心有所觸,但也不敢妄下斷言,最後才道,“時日還長,再看看吧。
”
從那之後,趙國公常常将四皇子姜詢趕出學堂,在無人知曉的地方,又總會給姜詢留下自己親筆所釋的書卷。
兩人如此師承,也沒能維持太久。
二皇子将對太子的不滿全部加諸在姜詢的身上,日日刁難,長此以往,便是姜詢有心向學,也隻會被這些腌臜之事淹沒。
趙國公想了個法子,奏請皇帝,言四皇子自己無能為力,請皇帝将四皇子遣去青州,澧朝儒學之勝地,盼有改過之可能。
皇帝本就對這個四兒子沒什麼指望,不過是看在他母妃是後宮妃嫔中難得娴靜的,才肯費些心思。
此奏請被準,趙國公給了姜詢一封介紹信,讓他到了青州,交給上善書院的山長。
“上善書院的山長是我的同窗舊友,有此信,他會替我繼續教你念學。
”
在姜詢常年灰暗無光的日子裡,趙國公是第一個對他伸出援手之人。
他心裡渴望學識,希望能成為一個比大哥二哥更出色的人,讓母親不再受人欺辱。
若沒有趙國公暗中相助,他也許此生都無法實現此願。
姜詢捏着那封信,心中思緒萬千,臨到嘴邊卻說不出來話來。
他示外一副混不吝的模樣,在真正關心自己的人面前,卻總是笨嘴拙舌。
最後,姜詢撩開衣袍,對着趙國公行了見師之禮,“先生大恩,學生永生難忘。
”
趙國公對姜詢,除了欣賞他的品行,還有姜詢現在還不懂的厚重期許。
他扶起姜詢,隻留下一句寄語,“盡力而為,殿下前行,絕非獨木。
”
此後姜詢到青州遊學,結識了一生知己遲不歸,便是後話了。
“我知道,這麼多年,你暗中對四侄子多有照拂。
”甯安開口,将趙國公飄遠的思緒招了回來。
“如今,京中形勢變幻莫測,姜詢已被太子和二皇子推到了明面,你遲早都要做出抉擇。
”
奪嫡之争,一向是一将功成萬骨枯,若行差踏錯一步,也許就是萬劫不複。
但甯安相信自己的夫君,看人絕不會錯,既然遲早自家都要站在四皇子身後,那不如通過女兒的手,先向四皇子結下一段良緣。
甯安的話,既有對趙國公的全心信賴,也有對自家長遠之計。
趙國公聽後,不得不心生感慨,伸出手摟住了甯安公主,“得賢妻如此,夫複何求。
”
聽了這話,饒是老夫老妻了,甯安公主也是紅了臉,伸手錘了錘趙國公的兇口。
夫妻倆膩歪完,趙國公算是默許了這件事,隻是也還有些躊躇。
雖然他對四皇子有恩師之誼,但為了明哲保身,四皇子去了青州之後,趙國公同他就斷了私下來往。
對如今四皇子身邊的人和事并不了解,對遲不歸的為人也難以定論。
“遲副使,在青州便有才名,上善書院的山長是他的恩師,書信于我沒少誇贊。
再者,此子也是四殿下的好友,以四殿下的品性,想來不會結交什麼無德之輩。
”
這是在憂慮,慫恿趙雅茹撮合容晚玉和四皇子,是不是在拆散良緣。
甯安公主聽了他的話,笑得前仰後合,伸手抹了抹笑出來的眼淚,“這男女之事,你這個大儒便沒有我這個女人家看得明白了。
”
“難道我讓茹兒去撮合,便就能成?
若那狀元郎真如傳言所說,依容家大姑娘的聰慧,遲早能明白過來,若再聽了茹兒的話,真和四侄子結下良緣,便是咱們功德一件。
”
頓了頓,甯安又道,“若傳言不實,容家姑娘和狀元郎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絕不會因為茹兒的言語更改心意。
再者,四侄子被你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也不可能欺朋友之妻。
”
最後說白了,還是兩個字,随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