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着容家女眷三人的軟轎行至宮外,還不算完。
娴貴妃還備了馬車,負責護送的是宮中的侍衛,口口聲聲稱受貴妃之命,務必要送容家母女平安歸家。
鐘宜沛看着圍成人牆的侍衛,憤慨無比,“這是送還是押?
便是貴妃娘娘,難道就能如此淩人嗎?
”
“容夫人,卑職也是領命辦事,還請夫人不要讓我等為難。
”
為首的将領,态度還算和善,但意思卻也堅決,寸步不讓,隻等着容家女眷上車。
氣氛一時僵持。
一旁的宮門緩緩打開,從内走出一個身着紫袍官服,腰佩金魚袋之人,開口熟稔地喚住了貴妃的侍衛首領。
“此乃永甯侯之妹,爾等不得無禮。
”田首輔閑庭闊步而來,面露責備之意。
“既是受貴妃娘娘好意,何以咄咄逼人,如此勢衆,哪裡像是護送?
”
那侍衛首領見到田首輔,神色卑微許多,低頭喏喏應是。
不敢辯駁,直接撤了一半的人,隻留下一隻小隊,分立馬車兩側。
“鐘家妹子,哦不,如今該喚一聲容夫人了。
到底是在宮門之外,不便逗留,還是先回家再說吧。
”
有人說和,又是容束的頂頭上司,加永甯侯府的舊相識,鐘宜沛也不好再置氣。
沖田首輔俯身行禮,道了句謝,便同容沁玉和容晚玉先後登上了馬車。
馬車未動,車窗處被叩響三聲,田首輔的聲音隔着簾子傳入。
“還有個好消息,恩科之後的調動已出,鐘家大郎被授職五城兵馬司,不日就任。
本相這個做叔伯的,先道賀一聲。
”
“多謝田相告知,妾身替舟兒謝過。
”
待馬車緩緩行駛,離開了皇宮周圍,容晚玉才開口,顧及到車内還有容沁玉,所問也隻是淺顯。
“母親,永甯侯府和田首輔有舊嗎?
”
鐘宜沛心中還墜着今日落水一事,此時也不便細問,到正好岔開話題,點了點頭。
“田相之妻康氏,是你大舅母的妹妹,這你應該知道。
除此外,大哥是永甯侯時,和田相有些私交,隻是如今,來往少了些。
”
容晚玉得知答案,不再追問,内心卻十分疑惑。
此前,和遲不歸在酒樓,遇見田首輔之子田康故意刁難表兄,若父輩關系密切,怎的兩人會鬧得那樣難堪。
鐘衍舟定然不想這件事被家人知曉,容晚玉倒是不便用此事問詢,隻能先按下疑窦不表。
馬車一路駛回了容府,那些護衛眼睜睜地盯着容家女眷入府後,才回宮複命。
......
宮内,侍衛隔着屏風,向娴貴妃複命。
娴貴妃慵懶地嗯了一聲,讓侍衛退下,又問宮人道,“今日,陛下是否是同六部大臣議事?
”
“是,娘娘,此時約莫要散了。
”姑姑垂首答言。
“這小廚房炖的滋補養身湯,涼了可不好,備轎攆吧。
”
待貴妃乘坐鳳攆至議事處,六部尚書正從禦書房往外走。
貴妃身邊的姑姑會意,上前擋在了容束的前面,待他停步後,擡手引向貴妃處,“容大人,請留步,娘娘有幾句話想同大人說道。
”
此前,容束不過是戶部侍郎,又是太子一黨,哪裡會和貴妃說得上話。
如今雖暫代尚書之職,但還是下意識緊了緊脊背,躬身前往,離鳳攆幾步之外頓住,“臣參見貴妃娘娘,不知娘娘有何事示下?
”
“容大人不必緊張,是件喜事。
”隔着紗幔,娴貴妃的聲音婉轉,語氣不乏笑意。
“今日本宮于禦花園辦賞花宴,容大人的家眷也在受邀之列。
容家小姐不慎墜湖,不過萬幸,諾兒英雄救美,并無大礙。
此時容夫人和容小姐已被本宮派人好生送回了容府。
”
賞花宴的事,容束自然知曉,容沁玉還是他準許前去赴宴散心的。
他也知曉,這賞花宴,真意不在花而在那些如花一般的适齡貴女上。
但扪心自問,自家的家底,應當不入娴貴妃和二皇子之眼才是。
想着讓兩個女兒走一道,也算添幾分面子,好歹是貴妃娘娘從宮中諸多閨秀中精挑細選出來的,日後尋婆家名頭也更響些。
娴貴妃笑語晏晏,他卻一下冒出冷汗,也不敢伸手去擦,咽了口唾沫問道:“不知是臣的哪位女兒,如此冒失,連累二皇子和娘娘操心。
”
“是你家二女兒。
”娴貴妃聽他如此問,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沒等容束松一口氣,娴貴妃直接平地一聲雷,将容束心中那點僥幸澆滅。
“但吾兒鐘意的,卻是你家嫡女容晚玉。
英雄救美,再續良緣,可謂佳話,這落水之人,該是誰,以容大人的聰慧,該明白才是。
”
容束的心猛然一跳,要不是身份有别,簡直想罵出聲來。
落水的是容沁玉,娴貴妃偏要讓他這個做父親的主動認定是嫡女容晚玉。
因為以二皇子的身份,不可能娶一位庶女為正妃,什麼鐘意不鐘意的,根本不在容束的考量範圍内。
這分明就是強買強賣。
“本宮說了,這是一件喜事。
容大人怕是歡喜得都說不出話來了吧?
也不急,本宮給容大人留三日,讓容大人好生準備着,希望能聽見容大人的好消息。
”
見容束的面色變得難看,娴貴妃心中冷哼一聲,覺得容束和他的大女兒一般不懂規矩。
她的皇兒是天潢貴胄,自己身後的柳家更是世家之首,容晚玉能嫁給姜諾,根本就是占了大便宜。
娴貴妃留下此話,便乘着轎攆繼續往禦書房去。
留下一個姑姑,多囑咐了容束一句。
“奴婢聽聞大人如今暫代戶部尚書一職,大人想必也知曉,柳家身為禦史,有糾察百官之責。
奴婢祝大人早日正位。
”
此前是威逼,剩下的便是利誘了。
柳家身為貴妃母族,現任家主又任禦史之職,要給一位官員添些功績,還是觸觸黴頭,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
容束的僵在原地,脊背卻仿佛被看不見的重量t壓彎了不少,最後抹了一把臉,匆匆離開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