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各方房長肩挑重擔,先搗毀紡車,表明立場。
張文冕的這一次遊說,終于還是铩羽而歸。
而謝丕憑着一時義憤,雖然得占上峰,但事後回想起又難免忐忑不安。
他正是懷着這樣紛繁的心緒,不顧父母的反對,自請來到浙江。
他享受家族的庇佑,自該為家族盡一份心力,而他在吏部任職多年的經驗,與李越深厚的交情,也為他斡旋此事提供了不小的籌碼。
而在從謝雲口中大緻摸清情況後,謝丕立即明白,如靠單槍匹馬,恐怕激不起一點兒波瀾,為今之計,隻能在豪族中拉攏盟友,方能從内部進行分化。
謝雲對此卻沒有太大的信心。
他道:“堂兄,誰還會跟錢過不去,更何況那還不是一筆小數目。
咱們就算掏空家底,也喂不飽一群惡狼啊。
”
謝丕道:“拼真金白銀,咱們是鬥不過的。
論人脈耳目,我們亦是遠遠不如地頭蛇。
可有一樣東西,卻是隻有咱們能許,旁人求不來的。
”
謝雲奇道:“是什麼?
”
謝丕一哂:“在海邊操持商賈之事,縱使賺得盆滿缽滿,卻仍屬賤業,哪裡比得上步步高升,前程似錦來得光宗耀祖呢。
”
謝雲恍然大悟,有道是宦海沉浮,難以自拔,絕不是一句空話。
人一入了官場,一門心思全部就放在升官上,四處逢迎,蠅營狗苟,都是為了能往上爬一步。
比起偏安一地做個平平無奇的富家翁,自是在官場上呼風喚雨來得更有滋味。
就連他自己,不也是出于這個原因,才輕易對謝丕和盤托出嗎?
如真能許局中人升一步官,别說隻是背棄原有的生意,就算讓他們把媽賣了都行啊。
想到此,他也有讪讪之意,謝丕歎道:“利欲熏心,豈能不為人所制。
”
很快,就有人送來了來自京城的訊息。
謝家四房的謝叢,見到信後已是喜不自勝。
論輩分,謝叢是謝丕的堂兄,原本在安徽為官,因母親亡故,不得不辭官丁憂二十七個月,如今已經快過去兩年了。
眼看重新任職在即,他卻心生忐忑。
這兩年多時日,說來不長,外頭早已是風雲變幻。
如何在變中求穩,重新謀一個肥缺,委實是一樁難事。
謝叢在回鄉的第一年,就向京中去信,可不論伯父謝遷,還是堂弟謝丕,都是勸他自己努力,從不肯給他一個準信,沒想到啊,風水輪流轉,這些在京裡眼高于頂的人,竟也有主動和他搭話的時候。
他忍不住在屋裡摩拳擦掌,來回踱步,指着自己的兒子道:“你看看,是不是我們想得那個意思?
”
其子謝用樟忙将信又看了一遍,亦是喜得牙不見眼:“爹,必是了。
堂叔身為吏部天官,豈會無緣無故地提及聖上有意治理黃河,工部緊缺人才,這是想提拔您啊。
”
謝叢撫掌道:“是有這個意思,有這個意思!
”
謝用樟忙道:“那您就要調到京裡去,這是要一步登天呐。
”
謝叢擺擺手,極力平複心緒,可到底還是按捺不住:“開玩笑,那可是京官!
京官大三級,你沒聽過嗎?
”任你在地方上混得再好,進了京還不是得點頭哈腰。
謝用樟道:“爹,那咱們是孝期一滿就動身嗎?
”
謝叢笑道:“傻小子,哪有那麼快的。
沒見你堂叔說了,忠孝一體,治國如治家,讓我把家裡的事,安置得妥妥當當了,再入京去。
”
說到此,謝叢突然笑容一滞,謝用樟還渾然不覺:“這是要您博個好名聲,這就同舉孝廉似得。
那咱們再好好把祖母的墳修葺修葺吧?
”
謝叢對上兒子殷切的眼神,僵硬道:“恐怕不是修墳那麼簡單。
”
他道:“那些生意,還在做着嗎?
”
謝用樟一哽:“爹,這何須問。
這有錢不賺,不是傻子嗎。
”
謝叢皺眉,立時換了一張面孔:“有錢不賺是傻子,可要是瘋了一樣去攬财,隻怕有錢也沒命花!
”
謝用樟一窒,他道:“這從何說起?
”
他腹诽道,以前花得最多的不就是你,什麼名家字畫,什麼亭台園林,錢一到腰包,就一個勁兒地去搜羅。
謝叢揚了揚手裡的信件:“我算是知道,這信是怎麼來得了。
”
他們這些大族在南邊肆無忌憚的作為,終于引起了京裡的警惕。
堂伯謝遷和堂弟謝丕也是謝家人,當然是想盡可能把自家摘出去,所以才給他來了這麼一封信,以官職為鼓勵,勸他們懸崖勒馬。
謝叢歎道:“以前人人都誇他們好,我還有些不服氣,如今看來,人家的确是高瞻遠矚。
”
謝用樟期期艾艾道:“爹,那咱們該怎麼辦?
”
謝叢面上陰晴不定,不知糾結了多久,終于狠下心來:“先把咱們家手裡的那些絲織場都停了吧。
”
此言一出,謝用樟疼得如割肉一般,脫口而出:“這怎麼行!
”他剛看上了一位名妓,才貌雙絕,正欲砸下千金,以求一親芳澤,這要是停了絲織場,他的想頭豈非全部落空了。
謝叢斥道:“這麼大的人了,眼皮子竟還是這般淺。
那一點兒黃白之物算得了什麼。
等到去了京裡,大權在握,還怕沒人送錢來嗎?
”
謝用樟當着親爹的面,自然不敢吐露真言,他道:“爹,您這是哪兒的話,兒子豈會那麼想呢。
兒子是覺得,如今這攤子已經鋪得這麼大了,光咱們一房收手有什麼用,其他人不是一樣照賺嗎。
要麼不做,就大家都不做才對!
”
“都不做?
”謝叢若有所思,随即哼道,“哪有那麼容易。
斷人财路,如殺人父母,又不是人人都是讀書種子,身有功名。
别說是内閣次輔,就算是皇爺,也不能給這些人都賞一個官吧。
”
話說到此,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亦不知當從何處下手了。
他們既舍不得未來的權力,又放不下眼前的錢利,隻能苦思冥想,妄圖求得一個兩全之法。
然而,沒過多久,他們就聽說大房的謝雲,六房的謝嚴等人,非但停了自家的織場,而且正在四處勸說族人,讓大家都暫停生意,避避風頭。
謝叢聞言亦是一驚,他忙差人去輾轉打聽,果不其然,他們也都收到了來自京裡的東西。
謝用樟還有些不忿:“堂叔這是何意,敢情這十八房,他是一個都不放過。
可京中哪有那麼多的官位,這豈非是畫餅充饑?
”
謝叢的神色陰沉:“不,你錯了,這不是畫餅充饑,而是待價而沽。
誰在這事上出力越大,得的好處就越多啊!
那可是一個京官的位置,隻要腦子沒問題,誰不想自己上啊!
”
想到此,他深感懊悔,不該因為一時貪心而遲遲不動作,以至于讓旁人搶了先機。
他急急道:“叫我們家的人快停。
要是讓京裡知道了,咱們明明知道利害,還在搞這些小動作,就更不會任用我們了。
”
人性本貪,即便到了火燒眉毛之際,也不肯做出頭的椽子。
人性本愚,最知趨利避害,一旦有人退了,就不免生從衆之心,自會亂了陣腳。
這就如滾雪球一般,從開始的幾個人,到後面整個謝家,都開始惶惶不安。
謝雲得知這亂象,忍不住贊道:“堂兄,還真有你的。
你從頭到尾就寫了幾封信而已,居然能叫他們都知道厲害。
我們之前可是磨破了嘴皮子都沒用啊。
”
謝丕淡淡一笑:“你難道不曾聽過,三人成虎嗎?
”
謝雲一愣,笑道:“妙啊,實在是妙。
”
謝丕道:“行了。
不過是疑兵之計,能唬得住一時,卻唬不住一世。
”
謝雲點頭:“那接下來該怎麼辦?
”
謝丕突然沒頭沒腦來了一句:“重陽節,快到了吧。
”
九九重陽,是祭祖的大日子。
到了節日當天,謝家門口是車馬紛紛,家中的族長、二族、房長、父老和其他男丁,俱穿戴齊整,要往宗祠去參加秋祭之禮。
各家的老爺、少爺,再加上小厮随從,黑壓壓地将兩條街都擠得水洩不通。
一衆人天不亮時就出門,卻硬是磨蹭了一個多時辰才全部到達宗祠。
随着謝家人丁的興旺,勢力的高漲,家族宗祠的規模也越來越大。
衆人浩浩蕩蕩而來,一眼就看到了公祠前的門樓。
這門樓足有兩層高,正額題着“四門謝氏始祖祠堂”八個大字,筆力遒勁,質樸渾厚。
正額之下則是圓拱門,拱沿施仙鶴祥雲圖,仙鶴秀美輕盈,祥雲瑞氣紅繞,富貴之中又顯露文氣。
穿過門樓,引入眼簾的就是一個湖泊,名為汝仇湖,波光粼粼,清澈見底,上有一道拱橋,名喚龍舌橋,宛如一道長虹,連接兩岸。
衆人依次度過龍舌橋,才至主祠堂。
主祠堂上懸“寶樹堂”三個大字,乃是五開間,極為闊朗,中間供奉的是宋遷餘姚始祖長二公神主,東西分奉十八房昭穆神主。
各家弟子依照次序跪好,不多時,庭院中就燃起了鞭炮,奏起鼓樂,聲勢之浩大,任誰見了不贊一聲鐘鳴鼎食之家。
奏樂完畢後,就是一系列叩首、奠酒、獻禮、祝文、依次奠祭等繁瑣儀式。
好不容易到了分胙肉的環節,這十八房的老少爺們都氣喘籲籲起來。
年高德劭者雖然仍能保持儀态,可捧肉的手都忍不住打顫。
謝雲侍立在自己父親,亦是謝家族長身側,瞧着是端端正正,眼神卻是遊移不定,顯然緊張到了極點。
其父謝述忍不住暗自搖頭,就這點兒城府,還敢跟着人家鬧事。
謝述拍了拍兒子的手背,謝雲不由一個激靈,這才回過神來。
他深吸一口氣,含笑領着族人于東偏房落座,共享午宴。
沒曾想,宴席還沒開場,就有人先發難了。
求官求權的人,因為共同利益擰成了一股繩,勒令停了絲紡場。
求富求财的鄉紳,同樣也會因利益的損害,站到了一處,想讨個說法。
這次的重陽大祭,就成為了雙方對壘的戰場。
最先開口的,就是十六房的謝遇。
這些偏房份屬旁支,家中又沒幾個做官人,本來分享族裡的資源就少。
他們好不容易找到了生财的門路,剛過上幾天花天酒地的日子,沒曾想族裡又開始嚷嚷要停絲紡場了。
謝遇道:“當着祖宗的面,我也不說空話了。
近日有人四處号召大家搗毀水轉紡車,停止絲綢生意,請教族長,這可是您的意思?
”
謝述老神常在:“正是。
”
謝遇勉強壓住火氣:“請教族長,生意做得好好的,為什麼要突然要這麼幹?
”
謝述冷笑一聲:“與蠻夷勾連,往海外走私,這也能說得上好好的嗎?
”
誰也沒想到,他一開口竟是把遮羞布都扯下來了。
他慢條斯理道:“以前族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顧念你們生計艱難,想為你們補貼一二,可沒曾想,爾等得寸進尺,不僅暗地走私,還行通敵之舉,如再任你們放肆,豈非要帶累家族。
”
謝遇道:“大哥!
我敬你是族長,才對你客氣三分,可你身為一族之長,說話要有憑據,怎能信口雌黃。
”
謝述呵呵一笑:“你要憑據,我就給你憑據。
你們除了賣給佛朗機人絲綢,還賣鐵鍋吧?
”
此言一出,旁支之人就是心裡一慌,嘴上卻是一口否定:“沒有的事!
我等皆是正經行商,何嘗做過這種事。
”
謝述冷哼一聲,謝雲聞聲立馬呈上賬本。
他躬身對謝遇道:“堂叔,這可是從您家賬房裡取出來的,上頭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可不是我們誣賴。
”
謝遇的臉一時鐵青,卻仍在負隅頑抗:“想必是下頭手腳不嚴,賣些炊具而已,又算得了什麼。
”
謝雲一笑:“堂叔真是大手筆,我還沒見過,誰家用優質鐵料鑄鍋來賣的呢。
”
直到這時,一些仍在雲裡霧裡的人才回過神來:“……這優質鐵料,乃是軍資,嚴禁出售的啊。
謝遇,你賣這些做什麼!
”
族長謝述道:“還能做什麼?
倭人身處窮山惡水,所鑄的倭刀卻是精良鋒利,殺人如麻。
他們能有這麼多精鐵煉刀,離不開我們家人的支持啊。
”
四房的謝叢雖然早就被說動,可此時聽到這樣的事,仍是悚然一驚。
走私絲綢,還能描補成随大流、補貼家用,可這走私精鐵,妥妥就是通敵叛國,怎麼洗都洗不出來了。
他不由喝罵道:“堂叔,你這是瘋了吧!
”
謝雲道:“還不止呢。
雙嶼港地勢狹窄,隻能做交易之所,卻不是久駐之地。
蠻夷倭寇緊缺的糧食淡水,亦有咱們家的一份供奉,所以那些倭寇連保護費,都會分給堂叔一成。
你們說,這不是通敵,是什麼?
”
這好似在沸油中潑上一瓢冷水,大家都炸開了。
不論是知情者,還是不知情者,此時都裝作第一次聽聞的樣子,對着謝遇指責起來。
謝遇起先還有幾分愧悔,可眼見這群道貌岸然之人,亦忍不住反唇相譏:“行了,少來裝模做樣的!
我算是明白了,今兒這就是鴻門宴,專門殺雞儆猴來了。
你們要問罪是吧,那幹脆報官來,把每一房都抄上一抄,看看是不是隻有我黑心爛肺,做了這喪盡天良之事。
”
謝遇指着謝叢腰間道:“叢哥兒這新佩得是藍田水蒼玉?
這樣價值千金的寶物,難不成是天上掉下來的?
”
謝叢面上一燒,還不待搭話,謝遇又立刻調轉炮頭,對着六房的謝嚴道:“聽說你又置了一處外宅,納了兩個美姬。
”
謝嚴立時也不敢吭聲,謝遇越發得意,直接劍指長房:“便是你們,也未必幹淨。
雲兒這幾日三天兩頭往外跑,還打量我不知道嗎?
”
他話音剛落,就聞身後有人朗聲道:“堂叔是自覺黃泉有伴,所以才毫無羞惡之心嗎?
”
一聲語罷,房門大開,謝丕一身儒衫,昂首闊步而來。
謝家族人眼見他來,皆是大吃一驚。
誰也沒想到,他竟然親自到了甯波。
饒是威風八面如謝遇,一時也啞了火:“你、你這是……”
謝丕一揖後道:“諸位族老叔伯容禀,事已至此,如再坐視不理,抄家滅族,也就近在眼前了。
”
閣老的公子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衆人面面相觑,終于有了些懼色。
謝丕繼續道:“我此來不是問罪追究,隻為消弭禍患。
還請各方房長肩挑重擔,先搗毀紡車,表明立場。
”
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大部分人都不敢吭聲,先點頭稱是。
可還是有幾個刺頭心下不服,他們才不管什麼國家大義,糧食安全。
漂亮話誰不會說,他們可是生生要絕财路的人。
謝遇忍了又忍,終于按捺不住開口道:“我就說,怎麼突然能有這麼大的動靜,原來是大侄子你衣錦還鄉。
你們的擔憂,叔叔我不是不理解,隻是你做事總不能厚此薄彼吧。
”
謝丕皺眉道:“您這是何意?
”
謝遇道:“你許給他們什麼,讓他們甘願破财,當然也得補給我們一份才是啊。
”
謝丕雖早有準備,也被此等寡廉鮮恥之言氣笑了。
謝雲忍不住大罵:“堂叔,這家私又不是二房一家的,明明是為了咱們一族考慮。
你怎麼到了這個時候,還這麼貪啊!
”
謝遇斥道:“少來這些空話套話,要讓我們全部都停,這也簡單。
連聖人都說了‘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
’正好大侄子也來了,我知你們二房身居高位,看不上這些小打小鬧,不如由你做個見證,隻要再公平分割家私田産,十八房共同承擔損失,我絕不敢再多言半個字。
”
此話一出,又輪到前幾房炸了。
四房的謝叢叫道:“主旁有别,乃是天理,你又來扯什麼公平。
”
六房的謝嚴道:“你們貪得無厭,将自家的産業敗光了,隻能去走歪門邪道,如今邪道走不通了,倒想戕害起隔房的兄弟來。
”
“厚顔無恥至極!
”
涉及利益,誰都不肯再讓一步。
話說得這般難聽,再談也是無益。
這群衣冠楚楚之輩,竟開始大打出手,一時之間叫罵聲此起彼伏。
東偏房距神位隻有一牆之隔,香煙袅袅升騰而起,如慈悲的神明,靜看着這人心污濁,塵世紛擾。
直到一聲大喝後,這一場鬧劇才就戛然而止。
謝家人愕然擡頭,隻見謝丕已然手持火把,站到了龍舌橋對岸,而在他的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溜的健仆。
旁支之人還以為是長房的陰謀,可當他們怒目而視時,卻發現連族長都是一臉困惑。
族長謝述顫顫巍巍地開口:“丕哥兒,你這是做什麼?
”
謝丕的目光劃過他們蓬亂的頭發,仍帶猙獰之色的面容,嘴唇微動,可到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
他果斷放下火把,點燃了引線。
衆人隻見火花燃起,本能就察覺不對,忙前仆後繼往橋上奔去,可已經晚了,伴随着一聲巨響過後是地動山搖,宛若長虹的龍蛇橋,竟生生被炸斷。
謝家人呆呆望着斷橋,半晌才回過神來:“你這是想把我們都困在祖祠,你是不是失心瘋了!
”
還有一些善水的年輕人,立刻脫了鞋就要往湖裡去,可還沒走幾步,就見對面的仆人搬來一個一個竹筐,将一隻隻肥胖的豬婆龍往湖裡倒,吓得這群人逃也似得往岸上沖。
大家見了這豬婆龍,才知他是來真的。
謝遇怒急反笑:“大侄子,你這是何苦,你還能關我們一輩子不成!
你就不怕我們出來找你算賬嗎?
”
謝雲也跟着叫:“堂兄,你怎麼把我們也關起來,我們……我們在站在你這邊的啊。
”
謝丕淡淡道:“一筆豈能寫出兩個謝字,既是一家,便該和和睦睦,要是一時想不通,那就在祖宗面前,好好思量吧。
”
語罷,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留下侍衛披堅執銳日夜鎮守。
祖祠的大門一關,此地的叫嚷求饒就徹底無人聽聞了。
謝丕騎馬直奔自家二房的宅邸,直至進了家門,他才終于顯露疲态。
他一邊淨面,一邊問道:“李夫人怎麼樣了,今日看着還好嗎。
”
家中老仆忙道:“回二爺的話,那邊一大早就來傳話了,說請您空了過去一趟,夫人有要事同您相商。
”
謝丕動作一頓,水珠順着他的睫毛無聲滾落,他道:“男女授受不親,我怎好冒犯,讓她們有什麼事傳話就是了。
”
老仆期期艾艾道:“我也這麼說了,可夫人那邊說,事關絲紡車大計,還請面談為宜。
”
謝丕一愣,他仍搖搖頭,半晌隻說了四個字:“禮不可廢。
”
已遷居此地的貞筠,得到這樣的回音,隻覺瞠目結舌:“他以前還沒這麼迂腐,怎麼現下反倒越來越死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