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屋裡,王景胥負手立于窗前,看着李氏踉跄離去的背影,面無表情。
“收拾你的東西,即日便離開承華院吧。
”
他聲音很冷,跪在他身後的翠萍倉惶擡頭,帶着驚怕,她膝行兩步,不住的磕頭:“爺、爺,奴婢錯了,奴婢不該自作主張,給您惹了麻煩,求您别趕奴婢走,奴婢再也不敢了。
”
“來人。
”他揚聲高喝,立即有人進門将翠萍拖了出去。
他的貼身小厮承福立在一側,看着他的眼神帶着心疼。
“承福,即日起,承華院所有事宜,包括我的行蹤,不得洩露給任何人知曉,若有違背,發賣出府。
”
承福一拱手,“是。
”
大公子要肩負起王家的責任,便不再是往日溫和的謙謙君子,那份隐藏于暗中的鋒芒與涼薄,才是王家長子該有的膽色。
——
第二日是柳家宴會,林清婉早早起身。
“小姐,奴婢昨日逮着月禾練了一下午,學會的這京中最流行的發髻,你瞧着可喜歡?
”
檸襄拿起一隻赤金步搖,欲插入林清婉發髻中,被林清婉擡手擋住,“咱們是去參宴,又不是去選美,這麼隆重做什麼,滿頭的金光,豈不太惹眼。
”
“惹眼怕什麼,那說明小姐漂亮,宴會上哪家小姐不盛裝打扮,想一展風華,釣個如意夫婿。
”
月禾笑着接話,“柳家公子的聞喜宴,肯定各路才子都到場的,說不定還有一些世家公子。
”
“就這個吧。
”林清婉随手拿起一根玉簪遞給檸襄,面上笑意淡了些許。
檸襄接過給小姐插入發中,扶她坐下用早飯,末了還氣惱的嗔了月禾一眼,瞪的月禾一臉莫名。
直到用過早飯,月禾才逮着絲空閑問檸襄,“檸襄。
我瞧着小姐突然有些不高興,可是我哪句話說錯了?
”
檸襄張張嘴,最後隻歎口氣,“有些事情你不知曉,反正往後在小姐面前,還是少提些如意郎君之類的話。
”
今日柳家宴會,沈表少爺必定到場,小姐心中肯定不快着。
收拾妥當出門,走廊上,王妍兮正一臉忐忑的等在那。
“表姐。
”林清婉如往常一般客氣,“你等在這,可是有事尋我?
”
王妍兮一笑,“柳家昨日也給府上遞了帖子,祖母知我閑在府中無事,特允我陪你去柳家參宴,表妹不會嫌我礙事吧?
”
林清婉笑意一頓,“自是不會。
”
王妍兮滿臉帶笑,“那咱們走吧,聽說大哥可是早出了門,咱們别讓他們等急了。
”
林清婉點點頭,二人并肩前行,卻一路無話。
府門口,王景胥與林軒逸正交談着什麼,聽到下人的見禮聲,齊齊扭頭看去。
王景胥面帶淡笑,沖林清婉颔首示意,無一絲異樣。
“大表哥,二哥。
”
“大哥,二表哥。
”
二人齊齊行禮,林軒逸回禮後,立即轉過身同貼身小厮說着什麼,神态自然中帶着一絲冷淡。
王妍兮面色一白,袖中手緊攥成拳。
王景胥淡掃過二人,蹙眉呵斥承福,“怎麼辦事的,既是知道大小姐也去參宴,怎的不備兩輛馬車?
”
承福看眼王妍兮,隻得連忙告罪去車廄牽馬車。
“大妹妹,外面風大,你與表妹先上車吧,我與表弟等候片刻就是。
”王景胥看向王妍兮,話中帶着命令。
王妍兮忍下淚意,福身應是。
偌大的馬車,便是五六個人同乘也使得,大哥這番舉止,豈不是嫌她多餘。
馬車上,她安靜的坐在一角,面色淡淡,如往常一般不起眼,隻不時瞥到對面那抹淡青色衣裙時,眼中閃過恨意。
林清婉一路與檸襄閑談着,對王妍兮僅剩幾分客氣。
無論她少女懷春的心是真情還是假意,可她利用林軒逸都是不争的事實,這是她絕不能容忍的。
柳家府門前。
林清婉剛下車,就見一道翠綠身影朝她撲來,“清婉姐姐,你可算是來了,我都等的望眼欲穿了。
”
柳江雲誇張的苦着小臉,拽着林清婉的手臂不撒手。
“你今日可是東家,不老老實實的待在府中招待各家小姐,怎的還有空跑出來?
”
柳江雲扯唇嗤笑,“有我家那位堂姐在,我這個不靠譜的,自然不堪重用,難以主持大局。
”
林清婉:“那今日我們可是偷得清閑,能盡興而歸了。
”
“那是,今日宴會,我柳江雲全程陪玩。
”
二人笑起來,王妍兮這才從車上下來,安安靜靜站在林清婉身後垂首斂眉,那神态,渾似一個丫鬟。
柳江雲幾不可見的蹙蹙眉,卻還是笑着走上前,大大方方的福禮,喚了句王小姐。
王妍兮臉上帶着一絲受寵若驚,連忙回禮,“柳小姐。
”
柳江雲笑笑,直接拉着二人進了府。
“你既是清婉姐姐的表姐,往後便喚我名字即可。
”
王妍兮笑着應下。
林清婉沖柳江雲無奈一笑,柳江雲輕搖搖頭。
柳家雖不是頂尖士族,可也是有幾分底蘊在的,今日到場的都是有身份的貴女,如王妍兮這般身份,定要被人笑話,若有她擡舉一二,那些人自然忌憚幾分,王妍兮方能立足。
走進内院一個花園,所有貴女都聚集在此,正圍着一個水紅色衣裙的少女叽叽喳喳的閑聊着。
“今日她們玩她們的,咱們玩咱們的。
”柳江雲拉着二人走到池塘邊的涼亭上坐下。
林清婉瞥過那些貴女,目光定格在最中間的少女身上,“江雲,那位…可是顔阊郡主?
”
“正是,她一向心高氣傲,我本想着她不會來的,可不知她從哪地方聽來的消息,說是淮陽王府的周世子也要來我家參宴,就大早的趕來了。
”
柳江雲親手給二人倒上茶水,放置二人身前。
托着腮看着那邊聊的熱火朝天的小姐們:“瞧見沒,那顔阊郡主身邊笑的跟花似的,穿着水藍色衣裙的,就是我的堂姐,從顔阊郡主進門起,就巴巴的前後伺候着。
”
“我母親總讓我跟她學,學她的八面玲珑,和那一手交際的本事,可我瞧着,卻總覺得是趨炎附勢,着實是學不來。
”
林清婉抿口茶道:“皇後出自靖安侯府,長公主又是靖安侯府主母,背後還站着大皇子,如今靖安侯府可謂盛寵至極,的确不可得罪。
”
“我知道,所以我覺得,我根本就不是當家做主的那塊料,學不會與她們虛與委蛇。
”柳江雲頗有幾分沮喪,哥哥如今倒是争氣,可她,卻依舊爛泥扶不上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