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生婆擡頭,見面前站着個高個男人。
穿得破破爛爛,臉上烏漆墨黑全是灰,頭發都被泥土粘在一起,褲腿上都是泥。
接生婆一臉嫌棄。
“你哪兒來的要飯花子?
滾遠點!
”
“你剛剛說的,長的好看的懷雙胞胎的孕婦,在哪兒?
”
“我為什麼要搭理你——啊!
”接生婆的話消失。
男人的手卡在她的脖子上,稍一用力,就把接生婆掐得快翻白眼。
“老子沒耐心跟你墨迹,說!
”
“就是剛剛,有人找我說要生孩子......”
接生婆遇到這種厲害角色,要多慫有多慫。
竹筒倒豆子,把剛剛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她那個兇悍的小姑子,就把我攆出來了,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你可以放我走了吧?
”接生婆小心翼翼。
男人眯了眯眼,舌尖緩緩地舔過後槽牙,從接生婆一堆陳述裡,敏銳地捕捉到了重點。
“所以,你欺負了孕婦?
還用言語騷擾她?
”
“我沒啊......我就是看她一個女人大着肚子跑派出所宿舍生孩子挺奇怪的,你說誰家正經女人能這樣?
”
“我家的。
”于敬亭開始活動手腕。
“啥?
”接生婆沒聽清,因為下一秒,她飛出去。
于敬亭揪着她的領子,把她扔垃圾堆裡。
“你說的那個大肚婆,是我媳婦!
滾!
老子見你一次打一次!
”
于敬亭抄起垃圾桶蓋,對着接生婆的腦袋扣下去。
爛菜葉子從接生婆的腦門處落下來,襯托着接生婆呆滞的表情特别滑稽。
穗子讓姣姣把那個心術不正的接生婆送出去時,覺得自己短時間生不了。
隻要等婆婆回來了,再找個接生婆回來就行。
她看過分娩方面的書,按着書上說,她現在屬于第一産程,平均時間是六到八小時。
按着這個邏輯,她今天都不一定能生。
但穗子忽略了兩個字,書上說的是“平均”。
每個人體質都不一樣,産程的長短,因人而異。
攆走了接生婆不到半小時,穗子的肚子就開始疼了起來。
一開始是隐隐作痛,越來越疼。
王翠花到現在還沒回來,穗子現在身邊隻有姣姣。
姣姣看她躺在床上抓着床單,指關節都發白,吓得在地上直轉。
“嫂子,我去看看咱娘咋還不回來——可我也不能把你丢在這啊!
”
眼前的情況,讓十歲的小姑娘不知所措。
“看看院裡有沒有叔叔阿姨,請他們幫忙,跟着大人一起出去,找娘......”
穗子疼得話都不會說了。
姣姣跑出去搬救兵,穗子依稀聽到她在院裡喊了嗓子,好像是有休息的警察叔叔願意帶着她去找人。
屋裡隻剩下穗子一個人,世界隻剩下漫無目的的荒蕪。
疼痛時間在逐漸縮短,比起身體上的折磨,穗子心更是焦慮無比。
又一波疼痛襲來,穗子抓着床單喊道:
“于敬亭!
你混蛋!
你去哪兒了啊!
!
!
”
大鐵門咣地踹開,兩道人影蹿了進來。
準确的說,是一個人影連拖帶拽着另外一個人。
“穗子!
我回來了!
”
清晰地喊聲從門外傳來,穗子騰地坐起來,疼的滿頭是汗的她努力地眨掉眼裡的水霧,這聲音——?
!
“别拽我哎,你是土匪胡子?
”
被于敬亭拖來的女人抱怨着,她背着個藥箱子。
于敬亭幾乎是用踹的把門打開,然後,他看到了坐在床上那個滿頭是汗,狼狽的女人。
穗子捂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門口出現的那個泥人。
雖然他造得埋埋汰汰,臉上頭上都是泥,可是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于敬亭,是她的愛人!
千言萬語在心頭奔湧,穗子有好多話想跟他說,可是話到嘴邊,卻像是堵住了。
他喘着粗氣看着她,打聽到她在這後,他直奔婦幼,拽着婦産主任就往外跑。
還好這個主任認識他,要不就他現在這幅尊榮,非得讓人當成瘋子抓走。
這一路他緊趕慢趕,總算是看到她了。
“你怎麼才回來呀......”
穗子捂着嘴,醞釀半天,隻能說出這一句,憋了多少天的眼淚嘩就流了下來。
小破屋,破爛木闆架子床,他可憐的小媳婦,大着肚子,疼得滿頭是汗,委屈巴巴地掉眼淚——這一幕組合在一起,給于敬亭形成了巨大的視覺沖擊。
于敬亭心疼得緊,邁步就要往屋裡沖,他要抱一抱他可憐的小媳婦。
還沒進去,被醫生一巴掌糊出去了。
“出去出去出去!
你身上這埋汰的,可别有什麼病菌,這産婦生孩子,衛生條件一定要過關,你趕緊找地方洗澡去!
”
“我不走!
”于敬亭怒吼。
“喊什麼玩意,你嗓門大就不埋汰了?
!
洗、澡!
”
主任把他一腳踹出去,放下箱子先打量了下環境,還好,這地方王翠花收拾過,挺幹淨。
隻要外面那個埋汰汰嗓門還大的貨不沖進來,問題就不大。
“穗子!
我就在外面!
你别怕啊!
”于敬亭跑到窗根前使勁喊。
“我不怕!
我不怕!
”穗子一連回了兩聲,用盡渾身力氣喊。
她的眼淚止不住的流,可是她表情卻是那麼的開心。
她就知道,他不會死的!
他回來了!
挑着她最需要最脆弱的時候,帶着醫生從天而降,像是天神般,解決了她現在的困擾。
他在外面喊,穗子在裡面回,這場面細想還是挺浪漫,如果沒有醫生打岔的話......
“小陳老師,你留點力氣生孩子吧,想恩恩愛愛以後有的是機會,艾瑪,你們兩口子,可愁死我了。
”
穗子之前給紅包的就是她,相對也比較熟悉,要不人家才不會這麼容易被拽出來。
“還好這一上午都沒有人生孩子,要不你愛人這土匪一樣的闖醫院,得給醫療系統帶來多大麻煩?
”
大夫一邊說話一邊換白大褂,順便把屋裡消消毒。
于敬亭聽不到穗子的回應,急得直拍窗戶。
“媳婦,你沒事吧?
你回我一句啊?
”
“娘,我嫂子就在裡面,疼的不行了——艾瑪!
”
姣姣領着王翠花沖進院,一眼就看到拍玻璃的“泥人”了。
這種髒了吧唧打扮的人,在北方有個統一稱呼,那就是——
“要飯的老瘋子!
!
!
咋進來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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