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下,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從兜裡掏出一卷錢,丢在地上。
正想做若無其事地離開,肩膀被扣住。
那人吓了一跳,回頭,就見于敬亭笑得燦爛。
“白天揍你輕了?
”
這人臉上有傷,看到于敬亭吓得扭頭就跑。
被拽着衣領,光倒騰步,半寸都沒挪。
“跑啊!
有多少勁兒都使出來!
”于敬亭聲音明明不大,卻狠得讓那人腿肚子直哆嗦。
穗子看那人是生面孔,确定她是沒見過的。
“大哥我錯了——”
“放你爹的羅圈屁!
你管誰叫哥呢?
你臉上褶子都特麼夾死蒼蠅了!
”
穗子在邊上沒憋住,又噗嗤一聲。
跟他在一起,她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這家夥總是能把緊張的氣氛搞成大型喜劇人現場。
“我真的是第一次!
你放了我吧!
”那人瑟瑟發抖。
“第一次?
呵呵,這是什麼?
!
”于敬亭從兜裡掏出一疊紙,砸那人臉上,“這上面是不是你的狗刨?
!
”
那人沒想到他竟然收集了這麼多證據,面如土色。
“我,我給你錢,你别說出去!
”
“草!
你當老子是要飯的?
!
收錢咱們成什麼了,媳婦?
”
“敲詐勒索。
”小陳老師的覺悟是絕對夠的。
君子愛财,取之有道。
“走,跟我們去派出所!
”于敬亭扭着人,那人抱着電線杆死活不肯撒手。
散播這種迷信的玩意,沒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也不會給太重的處罰,但見這家夥吓成這樣,就一種可能。
“這就是那個車間主任?
”穗子問。
如果不是有正式工作有頭有臉,不至于吓成這樣。
“呦呵,我媳婦真聰明。
還能推理了?
”
“你們快點放了我!
搞出去你們在本地也混不下去!
我們廠長不會放過你的!
”
那人見收買不成,惱羞成怒了。
“你哪個廠的?
”穗子問。
“煙草公司的!
得罪我,就等于得罪樊廠長,要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
“那我們可真是,好怕怕呢。
”于敬亭呵呵一笑。
十分鐘後。
于敬亭拍拍手上的灰,穗子眯着眼看他。
“你為什麼,随身攜帶繩子?
”
倆人的身後,男人被捆在電線杆上,身上還夾着他寫的那些王母娘娘的信。
穗子覺得于敬亭的口袋就是個百寶箱,以後叫他多啦亭夢吧,啥玩意都能掏出來。
什麼二踢腳、捆人的繩子、瓜子、凍梨......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這兒有個人散播迷信~呦呵~”于敬亭一嗓子喊出去老遠。
隻恨自己沒有随身帶着他的唢呐,這要來個百鳥朝鳳,多吸引人啊。
“你是耍猴的?
”男人氣壞了。
他怎麼也想不到,于敬亭抓到他後,既不見官,又不私了。
鼓搗這麼個馊主意,給他捆電線杆上吆喝大家來看,奇恥大辱啊!
“你這損人不利己,圖啥?
”
于敬亭從兜裡掏出一塊手帕,在男人驚悚的眼神裡,用力地擤了下鼻涕,然後把手帕揉成一團,塞男人嘴裡。
“咦惹——”穗子被他深深惡心到了。
“嗚嗚嗚!
”男人發出嗚咽的抗議聲。
于敬亭用一根手指蹭了下鼻子。
“不好意思啊哥們,這兩天天涼,鼻涕有點多啊。
”
“嘔......”男人的表情,是生無可戀的。
于敬亭嗷嗷了一陣,還真把人喊來了。
“這咋回事啊?
”圍觀群衆一問。
“我們倆路過這,遇到這麼個玩意鬼鬼祟祟,看着不像是個好餅,這不,我們堵着他發這玩意。
”于敬亭把錢和信交給圍觀群衆。
衆人圍上來一看,集體發出噓聲。
“好家夥!
缺德不缺德啊!
”
“癟犢子玩意,就是你小子四處發的這個啊?
我媳婦昨晚撿着一個吓得做半宿噩夢!
”
“削他!
”于敬亭帶頭喊了一嗓子。
人群一股腦的圍了上去。
于敬亭趁機領着穗子離開。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等走遠了,穗子才文绉绉地來這麼一句。
“削他就跟削土豆子差不多。
”于敬亭表示,收拾這麼個小雜碎,毫無成就感。
“不過,你為什麼不帶着他報警去呢?
”穗子問。
“咱們要是報警,他身後的主子會放過咱們?
”于敬亭反問。
穗子沉默,還真是。
“你怎麼猜到,是樊華教唆他來的?
”穗子剛的确是琢磨這個,隻是她還缺個有力的證據。
“第一,他剛剛叫嚣着,廠長不會放過我們。
”
“第二,他在王老師家要求用兒子換陽壽時,說了句,他兒子是智障,但我下午查到,他家裡隻有個女兒,沒有兒子。
”
穗子倒吸一口氣,頭皮發麻。
“所以,背地裡鼓搗這些的人,其實是樊華,車間主任就是個跑腿的喽啰?
”
這個樊華,也太可怕了。
先是找人代替他找風水先生,要求借他智障的兒子給自己續命,一計不成後,又讓自己的手下,出來發這種玩意。
“憑一己之力,攪和的半座城都不得安甯,他可真夠可以的。
”
穗子下定決心,回去她就給報社寫稿揭穿信件騙局。
“可是,樊華知道咱們今天的所作所為,隻怕是會打擊報複咱們吧?
”穗子有些擔心。
于敬亭把樊華的狗腿子捆電線杆上,嘴裡還塞了大鼻涕,這仇人家怎麼可能不報。
“怕他老子就是孫子!
”
穗子想了想,蠻幹的話,倒是能打人家一頓,可那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可是長久考慮,人家在地方盤踞,頗有勢力,她和于敬亭倆農村娃,跟人家硬碰硬肯定不行。
穗子這一路都憂心忡忡。
初來乍到,突然就卷到有錢人的髒髒世界裡了,她不能這樣坐以待斃。
腦子裡來回過濾,最後總算是想到個好主意。
“敬亭,你一會這樣。
”快到家門口了,穗子勾勾手。
趴在于敬亭耳邊,如此這般一說,于敬亭挑眉。
“你這是想讓他們狗咬狗?
”夠損啊,這小娘們。
“嗯,眼下咱們要想全身而退,隻能是用這個法子了。
以毒攻毒吧。
”
小人物想要在時代的洪流下全身而退,不用點腦子,怎麼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