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這些日子,程令儀每天都要吃藥,藥物裡有助眠的成分,所以她一覺睡到快傍晚才醒。
夕陽從窗戶照進來,橙黃色的光線帶着一絲瑰麗的色彩,落在屋裡格外耀眼。
程令儀一睜眼就見床邊坐了個人,正一臉疼惜地看着她,是柳華。
“師父,您怎麼在這裡?
”
“醒了?
我給你熬了參湯,快起來趁熱喝一口。
”
柳華把她攙起來,又把參湯端過來給她。
程令儀十分順從地把參湯喝了,笑着說:“百年山參果然是個好東西,這些天日日都喝,我感覺我的身子已好多了。
”
柳華把碗收了,笑了笑道:“徒兒,我有話跟你說。
”
程令儀點了點頭,“師父,您說就是。
”
柳華看着她,目光漸漸沉凝下來,“不過,你得個先有個心理準備,切莫大悲大怒。
”
見她這般嚴肅,程令儀态度也端正起來,“您直說便是。
”
柳華眼中略有濕意,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程丫頭,你可知,你自小就被人喂食毒藥,而害你的人,隻能是你身邊之人,也就是你的親人……”
聽到這話,程令儀瞳孔猛地一縮,有些不可置信地擡頭。
“師父,您說什麼?
!
”
柳華歎了口氣,“這件事,最先是師兄發現的,他沒有聲張,隻暗中給你配置了許多調養的藥,可都無甚作用,直到去年你中毒,他找我求解藥的同時,順便也叫我幫你療治身體。
”
程令儀還處在震驚之中,“師父,我中過斷腸散的毒,那滋味簡直痛不欲生,您說我身上還有一種毒素,那為何我卻感覺不到呢?
”
“嚴格來說,這也不算是毒,隻是一種調制出來的寒藥,少量攝入并不會有傷身體,可你卻是經年累月地服用,寒氣累積侵蝕,已傷及本元,若是男子長年服食此藥,則會身子虧空,變得病弱,若是女子被這等寒氣糾結在體内,會……會損傷胞宮,難以生育。
”
柳華說出這話後,便滿是擔憂地盯着自家徒兒,生怕她會有什麼過激的反應。
哪知程令儀卻是松了一口氣,問道:“師父,那意思是不是,我雖中了此毒,但并不會發作,隻是影響生育而已?
”
柳華點了點頭,仍舊擔憂地看着她。
“傷及生育對女子來說,是最殘忍的事,而且,寒藥侵襲身體,會讓你比正常人更虛弱……不過你也别怕,有師父在,一定會找到法子治好你!
”
程令儀略笑了笑,露出一副恍然的神情,“難怪,難怪之前錢老總變着法子給我調養身體,還有師父您,原來都是因為這個。
”
柳華見她臉上沒有絲毫難過,甚至還有幾分釋然,以為她是在忍着,不願讓自己看到了擔憂,心裡頓時猶如在石頭上搓過,又酸又痛。
“徒兒,你若難受,就講出來,在師父面前不必強忍着。
”
程令儀搖了搖頭,笑意清和,“師父,我的确難受,但知道這寒毒不會使我再那般痛不欲生,就也沒什麼好擔憂的,您說對女子而言,不能生育是最殘忍的事情,可在我看來,卻不盡然。
”
“生或不生,是我自己決定的事,雖然我現在身體有損,難以生育,但幸t而我還完好地活着,還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且,師父您不也說了嗎,有您在,總會幫我想辦法的,可見這也并非什麼絕症,我又何必庸人自擾呢?
”
柳華眼中隐有驚歎,“倒是我忘了,你這孩子的思維,與常人相比向來有些特殊,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你能看開,這自然是最好的。
”
程令儀忽然撲哧一聲笑出來。
“師父,所以您早早就把參湯備着,是怕我知道了這件事氣出個好歹嗎?
”
被一語道破,柳華也不遮掩,點頭說:“你身子還虛,總不能再讓你出什麼差錯,而且,不是誰都有你這般的承受能力,若非師兄勸我,我未必會在這個時候就把真相告訴你,畢竟,對你而言,中毒傷身是一回事,被親人所害又是一回事,兩件事情疊在一起,誰能承受得了?
”
程令儀眼神漸漸冷了下來,像一汪幽深的潭水。
“我真的想不明白,他們為何要這般害我?
”
柳華面上略有幾分遲疑,頓了頓才說,“程丫頭,虎毒還不食子,可他們害起你來卻沒有絲毫顧忌,自小給你下毒是一樁,撇下你消失是一樁,眼下害得你遭遇殺身之禍又是一樁,事到如今,你就沒有懷疑過什麼嗎?
”
程令儀臉色一沉,心裡也漸漸有了一個猜想。
“師父,您是說,我可能不是他們親生的?
”
柳華歎了口氣,“光憑我們的推斷,自然還不能确認,可試問天下有幾個父母,能這般殘害自己的女兒?
程丫頭,聽說你還有弟弟妹妹,你且細想一想,你爹娘待你,跟待他們有什麼不同?
”
早在很久以前,錢郎中問及她家中之事時,程令儀心裡就已經疑惑過了。
程興夫婦對她的寬容,看似是一種溺愛,其實更像放縱,隻要不觸及到程家人的利益,就由着她野蠻生長,規矩、禮儀、手藝這些,更是統統沒教過她,像是刻意要把人養廢似的。
而一旦觸犯到程家人,比如和程興夫婦頂嘴,或是欺淩弟妹,無論大事小事,都會立刻遭到一頓毒打。
程令儀以前想不通,他們這樣對她,到底是愛她還是憎她?
可現在想來,若自己不是他們親生的,那麼一切也就說得通了,他們是故意把她養成這樣,故意要下毒害她,故意把她賣給身患重疾的傅玖,故意抛下她。
如今程興夫婦回來找她,想帶她去京城,恐怕也沒有什麼好事。
可她若不是程興夫婦所生,那她的父母又是誰呢?
程令儀百思不得其解,正愁悶着,腦中忽然想起來一件事,之前給程宗旺治傷時,他總把自己錯認成别人,一個被程興和黃氏稱作什麼主母的貴人。
難道,自己的身世和她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