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唐铛的話語在周喜彌腦海裡不眠不休地到處奔跑。
“……我哪有臉?
”
這是唐铛對自己的總結。
那她呢?
她這麼自私,既要又要的人有臉對許昀生氣嗎?
“何寒他大度是他的事。
”
換成她的角色來說,就是許昀不介意是他的事,但不代表她可以心安理得的不介意。
換位思考。
如果是許昀“嫌貧愛富”抛棄她,以後再回過頭來找她,她會願意嗎?
她會願意不計前嫌重新接納他,願意和他一起承受這些無妄之災嗎?
唐铛的話像一把濃烈刺眼的紅色彎刀,劃開了今天的黑白,劃清了以往和未來的界限。
周喜彌靠在車窗上,臉色忽明忽暗,講不清道不明的混沌情緒左右了她的大腦,渾身力氣貌似都被抽離了身體,軟趴趴的身體像一把蔫巴了的香菜。
蔣煜坐在她身邊,視線時不時從手機屏幕裡拔出來,扭頭關注着她的情緒。
如果說早上出發的周喜彌還帶着一絲生氣,現在的周喜彌像是最後一口生氣留在了殡儀館,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帶着溫度,還有皮膚彈性的屍體。
吳晨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報告給他,說周喜彌跟唐铛聊了一路,回來就成這樣了。
同時還查證過了唐铛和許昀的關系,結論是百分之百沒有關系。
那隻可能是關于告别儀式上的主角。
女人天性共情能力強,聽到一些愛不愛的細節,和愛人已去的心情很難不代入進去,恨不得與訴說故事的當事人抱頭痛哭。
蔣煜理解不了。
他每次看到葉妍因為一部扯到天t際的愛情電影哭得稀裡嘩啦,抱着他哭喊着以後開車一定要慢點時,心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心煩。
明明什麼都沒發生,話裡話外好像都在說他命不久矣了。
這種話不僅多餘,還很不好聽。
可對象如果換成周喜彌的話……
蔣煜收起手機,微微偏頭。
周喜彌一身黑裙襯得她膚色如雪,不過不同于北方蓬松的鵝毛大雪,而是更像水晶球裡呆滞,連溫度都沒有,運行着假象雪景的人造雪。
她微斂眼皮,眸子晦暗不明地盯着自己鞋尖,不知不覺瘦成一片A4紙角的肩膀明顯在布料上突出一塊,她的雙臂潛意識地将自己摟得緊緊的,全身上下似乎都在叫嚣着需要人安慰。
蔣煜手指微動,關心道:“晚上要吃點什麼嗎?
”
話音未落,默了一路的周喜彌突然朝他這邊倒過來。
她的頭靠在他肩膀上,雙手摟住他的手臂,臉蛋蹭着他的外套埋了下去,他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蔣煜僵了一瞬,又很快恢複正常,他抽出手臂摟過她,她也配合地往他懷裡挪了挪,直到身體貼得不能再近了,她才作罷。
周喜彌全程沒有說話,也沒有更多的動作暗示,隻乖乖地待在他溫暖的懷抱裡,輕輕地呼吸着。
蔣煜摸了摸她的耳垂,凍得像一塊冰豆腐。
車内空調溫度很低,他一個大男人穿着西裝外套都感覺到冷,周喜彌隻穿了一條裙子怎麼可能感覺不到。
蔣煜将她摟得更緊了些。
直到快到天雀别墅也沒開口說把空調溫度調高一點。
他們到天雀别墅時廚房裡熱氣騰騰,是薛阿姨正在準備夜宵,周喜彌聞着味像是餃子。
周喜彌和蔣煜都不怎麼愛吃夜宵,估計是蔣煜看她今天一天沒吃什麼東西提前囑咐的,但她今天心情實在算不上好。
她一旦心裡裝了事,肚裡也不空了,所以沒想着吃一口,而是直接往樓上走。
“吃點吧。
”蔣煜牽着她的手,阻攔了她的行動路線。
周喜彌低頭看了看兩人從下車到現在一直牽着的手,猶疑着抽出來,聲音悶悶的:“我不想吃東西。
”
蔣煜也沒攔,将手插進兜裡:“你一天不吃東西是想餓死還是修仙。
”
周喜彌不想跟他犟,讓步道:“那我想吃點涼的。
”
“行啊,你想吃什麼?
”
今晚的蔣煜意外的好脾氣,她說什麼就是什麼,面對她的挑剔也不惱,而是耐心的由着她。
周喜彌訝然,敷衍道:“涼皮。
”
天色已經黑得差不多了,蔣煜一口答應,低頭給吳晨發消息去買。
許是被關久了,周喜彌的體能下降很多,以前在片場拍一天打戲也不覺得有多累,現在才走了這一天便已經累得不行。
她強打精神往樓上走,匆匆洗完澡就想睡覺了。
至于唐铛的那些話和她一定要做出的選擇,周喜彌面對問題的老毛病又犯了。
一時做不出抉擇就逃避吧,反正逃避又不犯法。
她掀開空調被往床上蛄蛹,幸福地喟歎出聲。
果然。
世界上沒有比睡覺更能逃避現實的辦法了。
周喜彌正昏昏欲睡,在快見到周公時,一陣擾人清夢的敲門聲咚咚咚地砸向她。
“周喜彌,涼皮到了。
”
周喜彌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可又因為是對方是蔣煜,她為了防止自己修好沒多久的門再次被一腳踹壞,她隻能逼着自己起床去開門。
剛打開門,她婉拒道:“蔣煜,我有點累。
”
“不吃了?
”蔣煜晃晃手裡吳晨跑了半天買到的涼皮,跟她确認。
“不吃了,我想睡覺。
”
“不行。
”蔣煜拒絕她的睡覺請求,強硬道,“那也得吃。
”
“……”
周喜彌深吸一口氣,關上門跟着他去西圖瀾娅餐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