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郭翎驚聲尖叫的同時,出現在她身後的小女孩被吓了一跳,跟着一起吱哇亂叫。
一時間,整個房間裡回蕩的都是兩人的叫聲。
方菲一把推開門。
“閉嘴!
”
女人大聲呵斥完,伸手開燈。
扒拉兩下發現沒用,她咬牙道:“小十二!
你怎麼又出來亂跑了?
是不是忘記我上次怎麼警告你的?
”
女人的怒火比鬼還可怕。
一大一小齊齊閉嘴。
小女孩捂着嘴巴哒哒哒跑到女人面前,小小聲道:“媽媽,我錯了。
”
然後低頭從她身邊鑽出門,頭也不回地跑了。
郭翎:“……”
這慫樣子,忽然覺得鬼也沒那麼可怕了。
小女孩跑出去之後,房間的燈重新亮了起來。
不知道郭翎在想什麼,方菲走進房間關上門。
郭翎悚然一驚:她不會要殺人滅口吧?
“我知道那三個人是來救你的。
”方菲開門見山,直奔主題,“警察,是嗎?
那個男人去過唐醒的地窖,對嗎?
”
被女人妩媚的眸子盯着,郭翎本來想要否認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良久,她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真好啊。
”方菲長歎一聲,似是感慨萬千,“要是那個時候有人來救我,我應該就不至于走到如今這一步吧?
”
郭翎愣住。
她沒想到是這樣的原因。
“很驚訝?
”方菲靠在牆邊,不知道從哪裡摸出煙盒,點了一根煙,自嘲一笑,“看來在這裡生活久了,真的被同化了——我還以為我的口音挺明顯的。
”
“你是周山人?
”郭翎試探地問道。
方菲吐出煙圈:“原來還是能聽出來的呀?
”
“你怎麼……”郭翎是個聰明人,“這就是你幫我的原因嗎?
”
在不知道是否有人來解救她的前提下,她去了那個男人家裡把她帶出來。
如果沒有她,她真不知道後續要怎麼和那個人販子相處。
或許,等警察找到救她的辦法之前,她先把自己餓死了。
方菲沒有否認:“這個村子很多年沒從外面買人了……我是最後一個。
”
“那怎麼會……”
“因為那東西是個白癡……惡毒、愚蠢、自以為是。
”方菲用着難聽的詞彙點評平日裡對她照顧有加的男人,不難聽出她語氣裡的嫌棄和厭煩,“他老婆死了好幾年,想再娶,沒找到合适的。
”
“所以就出錢去買一個?
”郭翎覺得這種人簡直不可理喻。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愚蠢自私的人?
他難道從來沒有想過,他的這個決定會毀了一個無辜女孩的一生嗎?
“對啊。
你要是指責他,他會說,我不買的話她就會被賣給别人,說不定比我還不如呢。
”方菲譏诮道,“振振有詞,完全不會覺得是他們自己的問題。
”
“……”郭翎無言以對。
她知道,這種與世隔絕的小村莊有自己的一套生存規則,生活在這裡的都是他們自己人。
他們落後,卻也團結。
對其中一個人的指責,最後會由整個村子的人來反駁。
“你這還算是好的。
”方菲道,“最近這些年,村子裡的年輕人大多去了外面——和外面接觸多了,村子的很多陋習也就慢慢改了。
“我剛來的那個時候,很慘。
“我那年隻有十八歲,是在從學校回家的路上被擄走的。
“到這裡之後我和你一樣,也嘗試過反抗。
“但是有什麼用呢?
一個柴房、一根狗鍊子就能讓你生不如死。
“更可怕的是,完全看不到希望——不管見到什麼人,他們都不會幫你,哪怕你千辛萬苦爬出去,他們也隻會再把你送回到地獄。
“回來以後,被修理得更慘。
”
想起自己這些天的遭遇,郭翎眼眶一熱,啞聲問道:“你逃跑過嗎?
”
“當然。
”方菲道,“我進來的時候,村子前面那條路還沒修,四面都是山。
那些山,對于我們這些外地人來說,就是牢籠。
”
“我知道。
”郭翎小聲地表示認同,“逃不出去的。
”
“所以你甯可死?
”方菲一笑,“我那時候沒有你這樣的決心。
”
她屈服了。
“我隻想活下來,哪怕生不如死。
”
活下來,才有逃出去的可能,才有報仇的可能。
郭翎抿唇,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她有什麼立場來評價女人的所作所為呢?
她和她一樣,是這個村子的囚鳥,折斷了翅膀落在這裡,若是沒有人投喂,隻有死路一條。
郭翎不想繼續這個沉重的話題了。
于是,她挑了一個更加沉重的話題。
“那個小女孩……”她結結巴巴地問道,“是你的孩子嗎?
”
“不是。
”方菲眯起眼睛,回憶起那段不愉快的經曆,“我曾經懷過一個孩子,沒保住。
”
郭翎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别用這種同情的眼光看我。
”
方菲吸了最後一口,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碾滅。
她吐出煙。
煙霧模糊中,郭翎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聽到她不帶任何感情地說道:“我自己摔在石頭上,殺死了我的孩子。
”
“……”
“它不是愛情的結晶,這裡也不是一個适合生兒育女的地方,當我知道懷孕的那一刻,我就在想着,要怎麼殺死它。
”
她計劃周密,然後成功了。
“你……”郭翎的大腦徹底停止思考。
她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女人說這麼多,最後一定是準備殺人滅口!
電影裡都是這麼演的!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方菲壓低聲音,将自己的秘密和盤托出:“我用那個孩子作為掩護,殺死了買我的那個男人——沒有任何人懷疑我。
”
她在村裡生活了兩年,兩年裡表現得完美無缺。
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唐t孟如膠似漆,恩愛非常。
那些人習慣了,習慣買來的女人最後被馴服。
獵物被吞噬、和村子融為一體似乎是一件非常理所當然的事——以前買來的女人都是這樣。
他們覺得她也不例外。
在這種慣性思維下,她花費兩年時間完成了自己的布局。
然後,她陪那個男人進山采藥,将他從山上推了下去。
當然,她自己也跟了下去。
等她下次醒來的時候,男人沒了,孩子也沒了。
她說她看到唐孟失足摔下去,自己想下去找他,結果雨天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表現得悲痛欲絕,哭得聲音沙啞,從那之後一蹶不振,連丈夫的葬禮都沒有參加。
有誰忍心去苛責一個同時失去丈夫和孩子的女人呢?
村裡人都說她病了。
直到唐二溜進她的房間,試圖對她這個動手動腳,被她咬掉胳膊上一塊肉。
見了人皿,她終于慢慢恢複理智。
“我現在經常都會想……”方菲陰測測地說道,“讓他那麼輕松地去死,真是便宜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