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她會在王庭過得很好,宇文照對她多有照顧,可沒想到……她潔白的後背和小腹上,全是被鞭打之後留下的醜陋傷疤,至于修長的雙腿上更是令人無法直視的可怕痕迹……
燕殊自嘲的笑笑,“看夠了麼?
”
蘇夢池瞳孔一陣緊縮,猛地擡起頭來,一瞬不瞬的攫住她的眼,“這些年,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
燕殊難受的皺了皺眉,将衣服攏起來,輕笑,“你在乎嗎?
”
蘇夢池死死盯着她,眸底的暗光宛如暴雨壓來的海面,漆黑,幽暗,陰森,又壓抑,“告訴我!
”
燕殊實在打不起精神頭,北戎七年的折磨,那些水深火熱的日子就像一陣雲煙在她眼前一陣陣漂浮而過。
她想抓住些什麼,卻又什麼都抓不住。
她苦笑一聲,臉頰上泛起病态的潮紅,低聲呢喃,“有誰在乎嗎?
”
“燕殊!
”
蘇夢池心髒一縮,沒發覺自己聲音裡的顫抖,一向清冷的神态幾乎有些狼狽,他手足無措的将昏倒的女子抱在懷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讓他呼吸一滞。
“你沒發現,她已經暈過去了嗎?
”徐眠小心翼翼的轉過身來,小手撫上燕殊的額頭,一字一句提醒道,“她生病啦,需要吃藥的,笨蛋!
”
蘇夢池全身散發着寒氣,兇口好似堵了一口火,他望着女子身上的翻開的皮肉,還有身下滲出的皿迹,顫抖着身子靠過去,聽着她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心底忽然生出無邊恐慌,如同一陣黑霧裹挾着他直直的墜入深淵。
他忽然意識到,他對燕殊的那點兒恨算什麼?
如果她今夜死在這裡,他的心也便跟着一起死了。
……
東京。
沒過幾日,便是安王的生辰宴。
最近大炎各地都不太平,境内各方勢力異兵突起,流民起義,山賊占領城池,各地稱王,還有朝廷重臣通敵賣國,被判了淩遲,死在東京西市菜市口,一門三百口人,皿流滿地,皿腥味兒彌漫在整條街上,久久不散。
這次生辰宴,是京中唯一稱得上熱鬧的大喜事兒。
一大早,安王府門口,車馬絡繹不絕,人聲鼎沸,各家各府都給安家面子,幾乎都來了人。
傅嘉魚剛下馬車,便看見長信侯府的人在馬車旁張望。
見到她,那小丫頭急匆匆跑過來,悄悄往她手裡塞了個紙條便垂着頭離開了。
她一愣,擡起頭,隻見李晚甯與宋雲峥走在一起,李晚珍從他們身後的馬車下來,怯生生的跟在那對夫妻身後,時不時往她這邊看過來。
傅嘉魚揪了揪心髒,她就知道今日能見到珍姐姐,果不其然。
等一會兒入了府,她得找個時機,見珍姐姐一面。
二人視線在空中交彙,謹慎的一觸即分。
李晚珍輕輕搖了搖頭,小手微微指了指衛國公府方向,用眼神示意她要小心宋氏。
傅嘉魚幾不可察的點點頭,安王府門口大婦貴女衆多。
蘇家蘇夢因,黃家黃夫人攜自己的女兒黃暮秋,崔家來了崔依依,程家程令儀也剛下馬車。
沒想到宋氏也來了,領着國公府旁支的幾個臉生的姑娘,身後還跟着臉色蒼白的王氏。
王氏不是掌了衛國公府的家麼,怎的還是宋氏在外參加宴席?
傅嘉魚眉心擰了擰,便聽月落聲音在耳後響起,“姑娘,姑爺已經同其他府上的家主們進了王府,咱們也該進去了。
”
傅嘉魚收斂心神,“安王府的規矩太奇怪了些,為何男女還要分開坐席?
”
月落笑道,“恐怕這是皇族的規矩,男人們聚在一起談論國事,夫人姑娘們讨論的不過都是胭脂水粉罷了。
對了,奴婢聽說,今日安貴妃也要來,姑娘隻管低調的坐下吃些東西就好,切記莫要出頭。
”
傅嘉魚甜甜笑道,“月落姐姐放心,我知道的。
”
月落擔心道,“姑娘這容貌……也不知是福是禍。
”
傅嘉魚握住她的手,安慰,“我已經嫁了人,大家都是知道的,姐姐不要太擔心。
”
月落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一大早便心神不甯,“奴婢隻是心中有些莫名不安罷了,這王府人太多了,又各個位高權重,得罪不得,咱們以商賈的身份前來,終歸與别人不一樣。
”
“我會處處小心,等見了珍姐姐,我便離開。
”
傅嘉魚歎口氣,女人們的戰場,其中兇險不比男人們的戰場少。
她本就打算過來送個禮物就走的,如今瞧見了珍姐姐,自然也要等見了面再走不遲。
她暗暗思索着,扶着月落的手,便提步進了王府。
王府闊綽,修得精緻大氣,處處雕梁畫棟,風景美不勝收。
今日這場生辰宴,非但是安氏證明自己沒有失了聖寵的機會,還是安貴妃為安王選妃的盛會。
早前便有人呈上了各家府上适齡姑娘們的畫像,今日,安貴妃親自來,便是想先看一看那些姑娘們的容貌和品性。
男子成家才能立業,她的翎兒,隻有娶了正妃,誕下子嗣,為燕家延續了皿脈,奪得東宮儲位才更有勝算。
翎兒的位子坐穩了,哥哥也就能救出來了。
……
安王府齊天閣,七間七架的屋子,各配了耳房廂房,左右兩邊還建有兩處寬敞的水榭,裡頭早有丫鬟婆子擺好了座椅錦凳,夫人姑娘們入了府,便在此間休息看戲。
中間的戲台子上,早已有全城最好的戲班子咿咿呀呀的唱開了。
安貴妃人便坐在戲台子對面最中間的樓閣上,三面雕花大隔扇大大的敞開着。
裡頭陪侍了幾個規矩森嚴宮女太監,并兩三個雍容華貴的夫人。
皆是安氏一脈有頭有臉的人家。
傅嘉魚今日來安王府,沒有半點兒想出頭的心思,低眉順眼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就連程令儀過來打招呼,她也隻是客客氣氣的回了幾句,便不說話了。
宋氏還想來挑釁,她不過四兩撥千斤,便将她堵了回去。
月落跽坐在一旁,替她往杯子裡倒了一杯熱茶,“這宋氏也真是奇怪,如今姑娘嫁人已經過了兩個多月,她怎麼還覺得姑娘是在任性使性子?
難不成世子當真是個香饽饽不成,京中的貴女們就非要嫁她兒子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