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再後來,亓笙已經聽不到什麼聲音了。
耳邊被嗡鳴聲充斥着,渾身的皿液仿佛凝固住了。
腹部傳來的劇痛令她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見了。
她顫抖着想要摸摸他的後背,卻被眼前的人握住了。
“卧槽卧槽……哥你撐住啊!
太醫!
太醫呢?
!
”顧星曦的聲音由遠及近,卻仿佛隔了一層膜,朦胧聽不清楚。
“嫂子?
嫂子你怎麼了……靠!
這是不是見紅了?
太醫快來!
!
!
”
亓笙渾身是皿,大部分都是殷瑾煦的。
可是已經将她跟殷瑾煦分開,她的裙子卻仍舊越來越紅。
顧星曦慌亂不已,焦急地喊太醫。
“嬌嬌……”亓笙痛到幾乎要暈厥,抓着殷瑾煦的手指不肯放開,素日一直都微涼的手指,如今越來越涼,讓她心慌,“救他……快救他!
”
……他會死的!
顧星曦勉強鎮定,輕聲安撫她。
很快亓笙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
再睜開眼時,入目的是熟悉的拔步床。
亓笙已經回到了王府。
她想知道嬌嬌怎麼樣了,可是眼皮卻仿佛有千金重。
耳邊似乎有産婆跟楚洛焦急的聲音,模糊而遙遠,讓她别睡,孩子的頭快出來了。
是她難産了,撐不住了嗎?
可是亓笙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她好像一抹遊魂,半夢半醒間似乎還看到了她的現代的房間。
輕薄窗簾随風揚起,一整面落地窗外是修剪得十分漂亮的玫瑰花園。
她似乎還聽到了亓鏡養在花園裡的鹦鹉在一疊聲地叫着“早上好”……
古代的千工拔步床跟她的柔軟席夢思來回轉換。
隐約間,她聽到了镂空的雕花窗外,完顔景甯的哭腔:“你,你要走了嗎?
”
亓鸢的聲音很輕,理智又冷靜。
“我妹妹要回家了,我當然也要回去。
怎麼,你想跟我走?
”
不久,她又聽到亓晝的聲音:“封住她的痛穴,直接把孩子取出來吧……但是别讓她疼。
你們這兒有安樂死的辦法麼?
”
不……
不行!
嬌嬌,嬌嬌呢?
她想用力握住父親的手,想要知道嬌嬌的情況,可是抽離感越來越強烈,眼前的景象一直在轉,模糊成一團色塊。
最後的景象是越來越清晰的水晶燈吊頂,以及匆匆帶着家庭醫生趕來的亓鏡。
他趴在亓笙的床邊,一疊聲叫着姐姐。
亓笙徹底陷入了黑暗。
……
亓氏别墅,三樓卧室。
床上的年輕女子昏睡着,床頭櫃上的音響放着悠揚的安魂曲。
可是一連放了三天,還是沒有任何醒的迹象。
“怎麼回事?
”亓家掌權人亓晝哪怕隻穿着家居服,也擋不住上位者的氣勢。
家庭醫生也很疑惑,“先生,小姐的身體并無任何問題,隻是睡着了。
要不……再等等看?
”
醫生是高價挖來的,水平全球頂尖。
亓晝抿唇不語,待管家送走了醫生,他讓人把風道長叫了來。
風道長是個不知具體年歲的老頭,但卻精神奕奕,滿面紅光,鶴發童顔。
他捋着胡須走到床邊,看了眼音響,又看了看亓笙,“唔”了一聲。
“怎麼了?
”
“你家這丫頭沒啥事兒。
就是她有執念,不想回來。
”老道啧聲道,眼中露出幾分八卦來:“估計是舍不得在那頭的老公孩子吧。
”
亓晝微微蹙眉。
他坐在床邊,輕輕拉過女兒的手。
默了片刻,才道:“可是她在那邊的身體,已經死了。
”
或許他不該置之不管的。
那小子當初硬氣地不肯向他求助,亓晝便也沒有管他。
隻想着若成功了,也算是有保護笙兒的能力,他也就不反對了。
若失敗了……如此廢物,連保護笙兒都保護不了,要他何用。
可是亓晝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做到了他臨走時候答應他的——好好地将笙兒帶了回來,沒少一根頭發。
受驚難産倒是也怨不得他,殷瑾煦已經拼盡了全力,甚至……
亓晝閉了閉眼睛。
他有些後悔了。
“什麼?
”風道長立即掐指一算,臉色微沉,“不好。
她以遊魂狀态留在那邊,會損耗魂魄,待魂魄虛弱到一定程度,就永遠也回不來了。
”
亓晝面色一變。
“莫怕,待貧道将她帶回來。
”
從腰後抽出拂塵,柔軟的拂塵尾尖輕輕掃過亓笙的面龐,安靜沉睡的人忽然眉心蹙起,“唔”了一聲,似是極其痛苦。
“回來吧……回來吧。
”風道長掐訣念咒,低聲輕喚回魂。
床上的人反應越來越劇烈,似是做了什麼極可怕的噩夢,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的确是個極可怕的噩夢。
她感覺自己似乎飄在半空中,沒人能看見她。
她看到了自己的屍體,看到了被眼睛腫成桃子的翠屏抱在懷裡的剛出世的孩子……以及一片素白的攝政王府中,擡出了兩具棺椁。
一個棺椁是她的。
……另一個是誰的?
亓笙不敢細想下去。
兩具棺椁被擡入了皇陵,放入同一個墓穴合葬。
殷年年嚎啕大哭,楚洛幾乎幾乎哭成了個淚人。
殷思珞跟殷遲楓也沒好到哪兒去,勉強保持冷靜主持國葬。
到了最後,殷思珞也沒撐住,在沒人注意的地方趴在殷栖月的懷裡肩膀發抖。
亓笙渾渾噩噩。
她現在應該是個鬼了吧?
既然這世上有鬼,可是她為什麼沒有看到嬌嬌?
嬌嬌呢?
她想靠近棺椁,可是卻忽然感覺到一股阻力阻止她的靠近。
……怎麼回事?
亓笙盡力掙紮,卻是徒勞。
她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兩具棺椁越來越遠,耳邊不知從何而來的咒語聲越來越清晰:“……老祖傳牌令,金剛兩面排,千裡拘魂症,快入本性來。
”
她猛地睜開眼睛,是她住了二十多年的卧室。
一切的陳設都跟記憶中的一樣,沒有任何改變。
她擡起手,是她自己的手,不似容甯郡主那般稚嫩,小腹也是平坦的。
書中世界的那一載,仿佛隻是黃粱一夢,大夢一場。
夢醒了,床邊站着她的父親姐姐跟弟弟。
沒有她認識的新朋友,沒有她的孩子……也沒有嬌嬌。
心髒驟然一痛。
“姐姐?
”亓鏡頓時緊張起來,“醫生!
快叫醫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