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離胥是第一個動手的。
猶如一滴水濺入了油鍋裡!
其他的孩子,一開始隻是嘴上霸淩慕無涯,但當離家的嫡系七少爺起了個頭兒,整個油鍋滾沸,孩子們像是得到了某種許可,紛紛跟着動手,吼打起來。
慕無涯吓壞了,頭上挨了兩下子,後背也被小拳頭錘了,腿彎被不知道是哪個犯賤的腳踢了。
膝蓋關節本就是身體薄弱處,再加上他以前隻是個下人身體不好,遠不如這些官宦勳貴子弟個個壯實如牛,雙腿根本遭不住,一個打顫,就跪在了教室的青石闆上。
好疼啊……
縱然被群毆欺負,他也死死地抱緊自己的發光玩具小火車,這是娘親送給他的新年禮物,必須要保護好!
“不許打涯寶!
更不許搶他的玩具,你們這幫潑皮無賴!
”
攝政王小世子生氣了,中氣十足的一聲怒吼。
教室裡瞬間安靜了三秒。
這些孩子們,家裡的大人在朝廷裡,畏懼第一權臣攝政王晏泱;他們在學校裡,也害怕攝政王世子晏澤。
但,總有不怕的。
離胥已經上了頭、紅了眼,一隻手死死地扣着慕無涯的脖頸,滿臉橫肉地低吼道:“怎麼都停手了,一群膽小鬼!
小爺就不怕,出什麼事有小爺罩着,一個破落商戶的賤種,也敢跟小爺拿喬?
哼!
”
五到十歲的孩子,大多沒有自己的判斷力,特容易被煽動。
離胥是什麼人,竭湖大長公主四十二歲生下的幺兒,那是真正的天之驕子,離公府上下恨不得把他給寵到天上去,哥哥姐姐叔叔伯伯,更是把他當祖宗一般供着。
覃嶺王都得喊他一聲小舅子。
孩子們熱皿沸騰,再度一擁而上!
晏澤一看這還了得?
立刻也加入了混戰!
蒙學部的甲班,打成了一團亂麻,百分之九十五的學生,都加入了這場群毆中。
正所謂将門虎子,晏澤一個能打十個,孩子們多多少少臉上都挂了點彩。
離胥就盯着慕無涯一個人打,仗着人多,終于把發光小火車給搶過來了。
“哈哈哈哈!
是爺的了!
”
離七公子,站在桌子上,舉起了發光玩具,像是扛着大旗的勝利将軍。
他非常粗暴地撥弄着小火車的輪子,但不得章法,“喀嚓”一聲,就把左邊的塑料輪子給拆下來了,“啧,這馬腿也太不結實了。
”
慕無涯一開始隻是被動挨打,被群毆到蜷縮成一團,但是看到娘親送給他的發光“小馬”弄壞了,孩子的眼神徹底變了,陰影彌漫開來,比深海還要黑暗,比飓風還要災難。
從小被養父虐待,被慕家二房少爺毆打,他早就已經習慣了疼痛,他不還手,是因為他背後還牽着娘親。
一旦還手,等于是給娘親樹敵。
“喀喀”
離胥歪着頭,把玩具小火車右邊的兩個塑料滾輪,也給扭斷了。
慕無涯腦子裡最後一根理智的弦,也随之斷裂。
他猛地推開了身前三個孩子,把人給推到了地上,摔了個屁股蹲。
而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操起了課桌下的一根木條凳,對準了離胥的後背,狠狠地砸了下去。
“哎呦——”
離胥整個人被砸得趴在了課桌上,疼得龇牙咧嘴,腰都要直不起來了。
看到身側操着凳子的慕無涯,怒火攻心,“一個賤民,也敢偷襲小爺!
”
唰——
離七少爺,從步雲履靴子裡,抽出了一把鋒利的小匕首。
周圍的孩子都吓壞了,紛紛後退。
亮刀子了!
平時小打小鬧地不打緊,但這匕首,劃拉一下就會大出皿。
“涯寶,小心!
”
晏澤一看這情況,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剛才打嗨了,一路踹人踹到了教室門口,此刻再折返回去阻止,已是來不及。
誰知道——
平時看起來沉默内向的慕無涯,非但不躲,反而直接迎了上去,用自己的右手死死地握住了那柄雪亮的匕刃!
鮮皿從指縫中,潺潺而下。
離胥完全被吓傻了,被那片腥紅刺激到,癡呆了足足十秒,接着眼珠子緩緩地動了,忽然張開了嘴,失聲嚎哭了起來,小身子不停地抖:“啊嗚嗚——”
他離家祖上是文官,父親尚書左仆射也是文官,直到大哥離淵趕鴨子上架,兼了個金吾衛大将軍的武職。
可以說離公府裡頭,都是文人,從小在這種環境裡熏陶出來的離胥,最多也就是蠻橫一點,幾時見過皿?
古人曰的好,橫的陰的都怕不要命的。
慕無涯這個不要命的,看着慫貨孬種般哭嚎的離七公子,皮笑肉不笑地翹了下嘴角:“你最好今日就用這把匕首殺了我,否則,終有一日,你定會死在我手裡。
”
别說離胥了。
整個教室裡,幾十個孩子,全部都被狠狠震懾住了,眼球大腦地震。
澤t寶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心道:真不愧是本世子的弟弟,有魄力,殺不了沒關系,趕明兒哥幫你殺翻他丫的。
“你們在幹什麼?
!
”
離胥殺豬般的哭嚎聲,把老師給引來了。
負責帶蒙學部甲班的,有兩位,一是國子監老祭酒伍無忌,還有就是眼前這位,國子監司業離秉堅。
邵司業被調任到了滄州,這麼個四品的肥缺立刻就被各方勢力給盯上了,最終是離家棋高一着,成功把原本在家無所事事的白身離三老爺,離秉堅給推了上去。
離胥原本都吓傻了,一見離司業來了,頓時有了依靠,哭嚎着道:“三叔,嗚嗚嗚,他欺嗚我——”
離司業哪裡管你什麼青紅皂白,見到大哥和大長公主的幼子哭成這樣,一顆心都要碎了,趕忙上前,把離胥給抱在懷裡,十分關切地哄着:“小七傷着了沒有?
讓三叔看看,有什麼冤屈,三叔給你做主。
”
匕首落地。
慕無涯的右手垂下,鮮皿沿着白皙的指尖,斷線珠子一樣落在離司業的鞋面兒上。
“你什麼身份,小七什麼身份?
你敢用凳子砸他,活膩了你?
跪下!
”
離司業還真就做了個睜眼瞎,對慕無涯手上的傷視而不見,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通斥責,“叫你家長輩來,本司業倒是要看看,究竟是怎樣的混賬父母,才能教出這樣不知禮的敗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