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慕聽雪先給女病人,做了個青黴素皮試:“沒有青黴素過敏反應。
”
這是個好消息。
她扯開了女病人的腰帶。
“你幹什麼?
”琴師仁卿大驚失色,這是遇到女流氓了?
“脫褲子,打針。
”
慕聽雪的回答簡潔扼要。
她取出了240萬U的苄星青黴素針管,以及碘伏消毒棉球,準備給病人進行臀部肌肉注射。
“不行!
不能脫我師父的褲子!
”仁卿從沒見過這種詭異的治療方法,那個尖銳的針管,他瞧着就疼。
慕聽雪眨了下眼:“你背過身去就行,或者去屋外頭。
”
這年頭,就算身為師徒,也有男女之防,需要避嫌。
仁卿固執地不肯走,就護在病床前,按着他師父的褲腰帶,好像她是什麼大壞蛋。
慕聽雪一聲暗歎,古代的醫患關系,也很緊張啊。
現代你好歹能跟病人家屬解釋得通,古代限于觀念眼界,很多事情你跟家屬解釋不通!
“你師父都病成這樣了,你身為病人家屬若是不肯配合治療,她就隻有一死。
”
并非慕聽雪危言聳聽,整個雲煌國,乃至整個七國間,除了自己,絕對找不出第二個能治療梅毒的人,因為古代醫生沒有青黴素。
這一句話,算是戳到仁卿的痛點了。
他的瞳孔劇烈地收縮,十分艱難地把手縮了回去。
低垂着腦袋,蔫蔫地走出了房門,蹲在了門邊。
慕聽雪覺得琴師的背影,有點可憐。
她給女病人的臀肌,注射了一管苄星青黴素。
緊接着,幫她處理了一下後背以及四肢的舊傷,一些鞭痕紅彤彤地感染了,兇前還有不明燙傷。
“真是畜生。
”
慕聽雪直皺眉,古代的煙花女子,根本不被當人對待,尤其是女病人大腿内側,還有一道需要縫合的傷口,尤為駭人。
等t到把全身所有的舊傷都處理、上藥、包紮了一遍,已經是半個時辰後了。
琴師仁卿得了允許,重新走進房間裡來。
他像隻小獸,蹲守在病榻前:“音師父……”
看到她的呼吸綿長,趨于平穩,體溫也恢複了正常,不再是那種恐怖的瀕死狀态,琴師一顆懸着的心,也逐漸放下了。
“謝謝神醫。
”
大男孩兒瞅着慕聽雪,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謝謝……”
終于,不用再一次懷抱着親人的屍體,丢入義冢裡了。
額頭處,一片冰涼的觸感。
仁卿擡起頭,詫異地發現慕聽雪用一個從沒見過的鑷子,夾着一塊濕潤的棉花,繞着圈擦他額頭上的傷口,清清涼涼,棉花裡有酒精,有些疼。
“你有傷口出了皿,還跟病人親密接觸,萬一她梅毒疹的滲出液,碰到了傷口,你就不妙了。
”慕聽雪給他的額頭,上了藥,貼上膠布,“你也打一針青黴素吧。
”
仁卿咽了口唾沫,怯怯地盯着針管:“我沒得病。
”
慕聽雪:“脫褲子。
”
仁卿的臉刷的紅了:“!
”
他抓緊了自己的褲子,像個小媳婦兒一樣,羞紅了臉退後兩步,極美貌的臉上寫着拒絕。
慕聽雪認真道:“你放心,我是正經大夫。
雖然你長得不錯,但五官有點像我兒子,我對你絕對沒有任何奇奇怪怪的想法。
”
一開始還沒發現,就上樓之後,從側面某個角度,慕聽雪發現這個琴師,蠻像澤寶的。
這就激發了她的母性。
琴師把女病人當做母親一樣孝敬,就是為了這份孝心,她也一定要把女病人給救活,确保康複如初。
“你——”
這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反而讓仁卿氣惱不已,長袖之下的拳頭捏緊,渾身緊繃,心裡彌漫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哼!
”
什麼叫像她兒子?
他明明跟她差不多年紀!
慕聽雪覺得他就像一隻炸毛的小獸,忍俊不禁道:“行了,趴下吧,這是為了你好,預防你被傳染。
”
仁卿與她對峙了一會兒。
最終還是敗下陣來,萬分屈辱地趴在了軟塌上,被她扒了褲子,露出挺翹白皙的某個部位,青黴素針紮下去的那一瞬,仁卿公子面紅耳赤,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了。
”
慕聽雪拔了針頭,用一個棉球,按住了針孔。
仁卿忙不疊地把褲子提了起來,轉過來,眼圈微微發紅瞪着她。
慕聽雪:“……喂,别一副我把你怎麼樣了的樣子,隻是治療打針而已。
”
潇湘水雲閣的小公子,都這麼純情的麼?
印象裡,這類人應該是長袖善舞,很會讨好女性,嘴甜如蜜,跟現代的牛郎、男公關一樣。
“多少錢?
”
仁卿詢問診金。
慕聽雪想了想:“收你十文錢吧。
”
一針青黴素是很便宜的,在現代,也無非幾塊錢一支,貴點兒的醫院,也不會超過十幾二十塊。
她自己開藥店的,青黴素更是幾毛錢進貨。
病人是底層煙花女子,窮困潦倒。
琴師這個性格,在潇湘水雲閣那種地方,肯定也是不讨好的,過剛易折,容易得罪人,賺不到什麼錢。
“隻要十文?
”
仁卿滿臉的不可置信,以為自己幻聽了,“這麼便宜。
”
就連之前神婆賣給他的沒用符水,都要了一兩銀子,他東湊西借,才付上了。
“嗯。
”
慕聽雪點頭,“一共十針,連續注射十天。
”
仁卿愣住,腦袋裡轟的一下,十文錢,十天的治療費?
不是一天?
他忽然想起了織錦樓門口那對老夫妻的話,脫口而出——
“你這樣,不會虧得傾家蕩産麼?
”
慕聽雪再也忍不住,大笑出來,她拍了拍琴師的肩膀:“哈哈哈,别擔心,暫時不會。
我不賺窮人的錢。
”
仁卿紅着臉,定定地瞅着她。
他準備把師父給抱走。
“哎?
你幹嘛?
不要胡亂搬動病人。
”慕聽雪制止。
“我帶她回去,明兒再來。
”仁卿不好意思占着她的床,診金都收得那麼便宜了。
“哪兒都别去,你的音師父得住院,不能随意搬動。
這十天,都不要讓她離開這個房間。
”慕聽雪表情嚴肅了起來,“也方便我随訪跟進病情,檢查她的心率,确定是否有其它心皿管并發症。
”
仁卿一時之間,感動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十文錢啊!
用了人家那麼多藥,挽救了師父的性命,還要住人家那麼好的屋子十天,他都覺得愧疚!
慕聽雪下樓去了:“鴛鴦,多準備一份午膳過來。
”
“好的,大小姐。
”
很快,鴛鴦就回了一趟長樂園林,提着豐盛的食盒過來了,是慕大小姐以前交代過的營養餐。
當鴛鴦看到二樓房間裡的仁卿和女病人時,不由得一愣,壓低了聲音道:“大小姐,你怎麼收留了潇湘水雲閣的人?
”
“他們又不是自己願意在那種地方的。
”
“可——那女子得了那種病……”
“雲都的風塵女子,哪個不是被迫。
”
榻上,女病人纖長的睫毛微顫,單薄的眼皮緩緩睜開一線,艱難地往餐桌的方向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