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在撒嬌。
這個認知讓糙老爺們溫峋愣了好一會兒。
認識她這麼久,她好像從來沒有撒過嬌,雖然這是小女孩本就該有的權利。
現在一個妥協的撒嬌,把他的火滅得幹幹淨淨,什麼教訓,什麼斥責,就跟沙灘上堆的城堡一樣,一個浪打過來,瞬間四分五裂。
浪頭再來一趟,沙灘了無痕迹。
男人喉結微微滾動,清了清嗓子:“到底怎麼回事?
老實交代了我就不生你的氣。
”
許星眨了眨眼睛,好像在無意間開發了一個專門對付溫峋的新招,效果簡直超群。
她長這麼大,就對賀翎撒過嬌,對外人還是第一次。
看來這招可以留着,專挑他生氣想罵人的時候用。
她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毫不猶豫将小胖、瘦馬猴賣了個幹淨。
末了小心翼翼問溫峋:“你真的不想活了?
”
溫峋哽住,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
若是在陪她去燕城,沒見過她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沒見過她孤獨無助又崩潰的樣子之前,不管誰問他,他都會回“是啊,不想活了。
怎麼想弄死老子?
來,弄死了老子給你道謝。
”
但現在……都說了要好好照顧她,要把她送出丹裡,送她回到自己的世界,可不能死了。
溫峋伸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挑起眉梢,有些散漫:“傻不傻啊你,那種情況,誰狠誰就是老大,誰瘋誰就能控制局面。
我要是不兇點不狠點,不多放兩句狠話,能讓他們妥協?
能讓趙青青這麼快承認?
”
他雙手捏住許星臉頰,往兩邊扯,“看着挺聰明一姑娘,怎麼這會兒死腦筋了?
”
許星的臉被他揪得發痛,龇牙咧嘴地拍他的手。
溫峋笑着松開。
床上的姑娘鼓着臉,雙手輕輕揉自己的臉頰,瞪圓了眼睛踢他膝蓋。
她像隻用爪子洗臉的小貓,可愛得要命。
溫峋唇角挑起一點弧度,眼皮上那顆小痣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漆黑幽深的眼裡溢滿了光,亮亮的。
他伸手揉了揉小貓的頭,嗓音低沉寵溺:“傻姑娘。
”
許星聽見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咚。
莫名其妙快了一拍。
她急切地反駁:“小胖說,你快把趙青青掐死了。
”
溫峋:“控制着力道呢,你真當我敢光天化日之下殺人?
”
許星:“……”
她真的頭腦發昏,才相信小胖和瘦馬猴的鬼話!
溫峋轉了個身,背朝她:“上來,我背你回去。
水都沒吊完就瞎跑,誠心找罵是不是?
”
許星:“……”
真是丢死人了。
她的手剛放在他肩上,又突然收回。
溫峋回頭:“幹嘛?
”
許星:“你先換一件衣服,你的背都濕了,一會兒感冒了怎麼辦?
”
他剛想說他身體好,不至于出個汗,吹了點風就感冒了。
話到嘴邊,想起她趴上來會不舒服,說不定該弄濕她的病服了,便點了點頭。
不過在那之前,他先把許星抱到客廳沙發上坐着,再關上卧室門,換衣服。
許星坐在沙發上,撇撇嘴,心想,還挺羞澀,又不是沒見過。
她來這裡的第一天就看見了他漂亮的兇肌和腹肌,不過後來就很少見了,被遮嚴實了。
許星很是遺憾,摳摳搜搜的,她要是有那樣的腹肌兇肌,天天露出來,讓别人羨慕去。
-
換了衣服,果然幹爽許多。
許星趴在他肩上,聞到了淡淡的薰衣草味。
樓下,紋身店裡暫時沒客人,三人坐一塊兒玩手機。
溫峋背着許星下來,囑咐他們看好店。
三人乖乖應下。
許星忿忿看着小胖和瘦馬猴,出門了都還回頭對他們死亡凝視。
黃毛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驚奇不已:“卧槽,你們倆是怎麼惹許星妹妹了?
瞅瞅那眼神,都快把你倆剁成塊塊了!
”
小胖摸摸後腦勺,找不着北:“我不知道啊,我又沒幹嘛。
”
瘦馬猴:“别看我,我今天和你在一起,我做了啥你不知道?
”
夏夜蟬鳴陣陣,路邊樹叢裡也不知道藏了多少隻青蛙,一到晚上就“呱呱呱”叫個不停。
路邊的土狗見人就吠,吠兩聲歇一聲,倒像是個練嗓子的。
鍋碗杯盞叮呤咣啷響,電視的聲音傳出來老遠。
月光明亮,路燈暖黃,遠近相交,攏着整個小鎮。
一條馬路,兩道人影,走得緩慢,像是要把日夜收服,歲月耗盡。
從家到醫院,走路半個小時,溫峋背着許星,給她說她腿好之後的計劃。
“你這腿,現在已經能下地了。
再過一個月,頂多十月底十一月初,跑跑跳跳基本沒問題。
剛好那時候也差不多冬天了,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早上六點,給老子起來跑步去!
”
“三公裡起跑,五公裡是标準,你這樣的十公裡封個頂吧。
”他這口氣,還有點嫌棄十公裡少了,“下午,晚上各一套軍體拳。
等你軍體拳到位了,開始練MMA綜合格鬥。
”
許星:“!
!
!
”
許星猛地直起身子,一巴掌拍在溫峋肩上,表達她的抗議。
這男的瘋了吧?
!
大冬天的誰六點起床啊!
還軍體拳,MMA格鬥,他這是要幹嘛?
!
把她練成一個母夜叉嗎?
溫峋冷哼:“反抗無效!
你瞅瞅你那弱雞的身體,隔三差五生個病,你好意思嗎?
還有你們學校那破器材室,才三米高的牆你都翻不過去,你說你還有什麼用?
”
許星:“?
?
?
”
什麼玩意兒?
!
那可是三米,三米!
那是人能輕輕松松翻過去的嗎?
溫峋的肩膀挨了“啪啪”兩巴掌,那聲音清脆,悅耳,狗聽了都噤聲,就他感覺不到似的。
“等有條件了,再進行障礙訓練,兩米起練,等你成功越過四米,就算合格了。
”
許星:“!
!
?
?
”
她的世界觀遭受了極大的沖擊,這都是些什麼玩意兒啊!
她才不要練這些鬼東西!
抗拒使她一把勒住溫峋的脖子,溫峋被她勒得後仰,嗓音帶笑:“就你這小勁,連隻雞都勒不死。
”
勒不過就掐,掐不過就咬,反正到醫院,他的脖子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看着着實像是某些條件下創造的。
溫峋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看着她:“抗議無效!
你看看你,一副軟啦吧唧的慫包樣,是個人都想欺負你。
”
許星反駁:“才不是!
我原來的同學就對我很好!
他們都喜歡我!
”
溫峋:“那你還在原來的地兒嗎?
”
許星頓時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了。
男人上前一步,俯身,托起她的臉,漆黑的眸子望進她眼裡,一字一頓。
“許星,你聽着,沒有誰能保護你一輩子,人世無常,誰知道哪天會發生意外?
這一次是趙青青她們抓到了機會,趁着我不在欺負你。
”
他身上的柔軟一瞬間退了個幹淨,眼神轉變間,整個人的氣場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漆黑雙眸冰冷嚴肅,透出幾分戾氣,下颌線緊繃着,像一頭伺機而動的狼。
“如果我沒找到你,如果我回來再晚一點,我們還能這樣說話嗎?
”
許星張了張嘴,沒反駁。
溫峋冷着聲音,說了一句她一輩子都忘不掉的話。
“人都說狗咬你一口,難道你還能咬它一口?
我現在告訴你,你不僅要咬回去,還得把它吞下去。
就算咬碎了牙齒,鬥壞了爪子,隻要一息尚存,你就不能放棄,你得讓它臣服,讓它想到你就發抖,見到你就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