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别廢話,你若不嫌命太長,就别打聽的太多。
”諾蘭.蘭普森冷冷的說。
“啧,真冷酷無情。
”
醫生解開白大褂,優雅的在後座翹起二郎腿。
“我去的時候,阿莫斯還在做噩夢。
我聽到他說了一句‘ChengLing,leavemealone(程靈,你走開)’,ChengLing——是你之前跟我說的你那個不可一世的前任隊長嗎?
你不是經常跟我吐槽她多麼鐵皿冷酷訓練起人來,就像對待鋼鐵一樣無情嗎?
她死了,你解脫了,不必承受她地獄一般的特訓,還成了新一任隊長,你不應該高興才對嗎?
”
“見鬼!
我怎麼可能高興!
我恨不得跟她一起死!
”諾蘭.蘭普森一拳砸在方向盤上,車子發出尖銳的汽笛聲,大街上的行人吓了一跳,紛紛指着絕塵而去的車子大罵。
“一起死?
”醫生口氣一點兒也委婉,“你太遲鈍了。
你根本就是喜歡她。
你交往過那麼多個姑娘,難道不知道什麼叫愛嗎?
”
“不知道。
現在晚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她死了……這些天,我沒有一天不在夢裡見到她……我好後悔,最後一次見到她,還是在跟她争吵,說她自負。
最可悲的是,後來我發現,她說的是對的。
”
諾蘭嗓子喑啞,握着方向盤的手背上,青筋直蹦。
“我想回來跟她道歉,卻……我親眼送她下葬的,她……那麼厲害的一個人,破碎的就像一個被割草機割過的布娃娃,頂級的斂容師都沒有辦法将她縫起來。
”
“阿莫斯告訴我,她跟毒枭同歸于盡,我以為他是開玩笑……可她真的死了。
碎成t那麼多塊,怎麼撿都撿不完……”
醫生眼鏡片後的眼睛閃過一絲銳利:“既然已經死了,你為何還要查阿莫斯?
你是懷疑什麼嗎?
”
“醫生,你真是個多嘴多舌的家夥。
”
“沒辦法,美國的生活太無聊了。
在你這裡還能找點新鮮的趣事。
我是一個十分合格的傾聽者,你若跟我說說,沒準我能發現什麼你們疏忽的地方呢。
”
諾蘭舔了舔唇:“沒有最濃烈的威士忌,恐怕我說不下去。
”
“啧,”醫生摘掉自己的金絲眼鏡,放進自己随身包的眼鏡盒裡,“說好了,這部分可不包含在你給我的傭金裡啊。
”
諾蘭從自己前兇口袋摸出一大把鈔票,看也不看往後座一扔,“這些夠不夠!
”
醫生也不生氣,彎腰将鈔票一張張撿起來,“誰跟錢有仇,誰才是傻子呢!
任何人都靠不住,隻有錢靠得住……”
醫生親了一口撿起來的鈔票,認真說:“錢,不會背叛你。
十美元,就是十美元,你不用幻象它會變成一百美元,也不用擔心它變成一美元。
它就在那裡,永恒不變。
”
十分鐘後,兩人坐到了醫生的私宅酒窖裡。
“30年麥卡倫。
”醫生從酒櫃裡取出一個有銀色鹿頭的酒瓶子,又從冰櫃裡拿出幾塊冰球放入威士忌酒杯中。
琥珀色的酒液碰撞玻璃杯裡漂亮的冰球,發出好聽的聲音。
醫生倒了兩杯,遞給諾亞一杯。
諾蘭仰脖一飲而盡。
“哎哎哎,你别這麼糟蹋我的名酒!
”
“我已經花錢了,想怎麼喝,那是我的自由。
”諾蘭一杯酒灌下去,眼神更加陰暗。
“慢點喝,”醫生心疼的又給諾蘭倒了一杯。
這次諾蘭倒是沒一口飲盡,啜飲一小口,讓酒精麻痹了舌頭,澀澀說:“我可能是瘋了……我總覺得她沒死……她一直說,想要自由。
我甚至猜想,她那是利用炸彈,金蟬脫殼。
最後,我偷偷拿了一塊她的組織,去做了DNA比對……”
醫生沒問結果。
諾蘭的眼角有淚水滑下。
“這不應該是她的結局的。
她就該像風一樣自由,誰都無法讓她停下腳步。
而不是躺在硬邦邦的大理石棺材裡!
”他嘶吼着。
這是醫生第一次見諾蘭流淚。
諾蘭在他心中,是一等一的硬漢。
醫生靜靜等他平複心情。
諾蘭很快恢複了冷靜,又喝了一口酒。
不知道是酒的原因,還是什麼别的原因,他的聲音帶了一點兒鼻音。
“我又懷疑,她死狀這麼慘,是不是為了掩蓋傷口,掩飾她的真實死亡原因?
這個念頭在我腦中揮之不去。
”
“所以,你開始調查阿莫斯?
”
“阿莫斯最近經常做噩夢,也吃不下飯。
他說他是思念程靈思念過度……但我總覺得,他的悲傷有點表演成分在裡面……當然,一切都是我的猜測。
我也不能正面去調查。
”
“我勸你謹慎些,絕對别讓阿莫斯看出來你在懷疑他。
”醫生正色道,“他這個人,是個狠角色。
”
“我知道。
”諾蘭放下酒杯,看着醫生,淡淡的說,“但是我無法停止心中瘋狂的念頭。
我要查程靈的死因。
哪怕這件事會給我惹來大麻煩……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
”
“或許吧。
”醫生也喝了一口酒,“但我相信,若這個世界上,多一些你這種蠢人,一定會更美好吧。
”
諾蘭跟醫生碰杯。
“緻這個操蛋的世界。
”
“緻這個操蛋的世界。
”醫生喝了一口,“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嗎?
”
“想辦法在不引起阿莫斯的注意的前提下,偷偷查吧。
據我所知,程靈在死之前的一個晚上,見了一名隊友。
我想去找這個隊友聊聊。
”
“看你這麼努力,想必天堂上的Ling,也會感動吧。
”
諾蘭苦澀一笑,“那個女人才不會感動。
那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
你不知道,當初訓練我的時候,差點把我折騰得差點死了,那是地獄般的魔鬼訓練啊……”
醫生默默添上酒。
接下來的兩三個小時,會跟以前一樣,諾蘭吐苦水,程靈那個女人如何瘋狂,如何不要命,如何鐵腕,又如何厲害到令人發指。
醫生默默聽着,他心中湧現出一絲神往。
可惜她在世的時候,沒認識這個驚才絕豔、有趣的人。
*
程靈睜開眼。
她做了一個令人惆怅的夢。
夢裡,她還是别動隊的隊長,跟隊友們在密林裡,圍坐在火堆邊,胡天海地的扯。
也會燒烤,但絕對沒有這麼精緻斯文。
一大幫粗魯漢子姑娘們,就用刀片着肉,随便放在火上燎一燎,也不管有的地方焦黑的糊,有的地方帶着皿絲,也不用費神調味,随便撒點海鹽就塞嘴裡。
苦,是真的苦。
但也令人很懷念。
要不要偷偷看看他們怎麼樣了?
程靈想。
要不就看一眼吧。
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