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都習慣,一出事就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把所有人的錯都推給旁人,開口一個早知道,閉口一個我當時說了……
現在,魔教眾人就是如此。
明明當晚有九成人都認可了鬼面少主的話,可事情一旦沒有按他們預想的發展,眾人便把責任推到鬼面少主身上,說就是因為他判斷失誤才造成他們今日被動的局面,如果當日,他們將燕北王暗殺了,今日什麼事也沒有。
他們也不想想,要是他們當晚暗殺了蕭九安,他們今天還能呆在魔教指責鬼面少主?
不知是誰先開的口,魔教眾人硬是將商量對策的討論會,變成了對鬼面少主的討伐。
除了少數幾個把鬼面少主當成主子的心腹,魔教眾人皆開口指責鬼面少主,把所有的錯都推給鬼面少主,要鬼面少主去向教主請罪,要鬼面少主想辦法解決眼前的危機。
然,鬼面少主沒有辯解,任由眾人指責,待到所有人都說完,才緩緩起身,說道:“時間不早了,我該休息了。
”
話落,鬼面少主不顧魔教眾人的不滿,拖著虛弱的身體,不急不徐的往內室走去。
“休息?
這個時候去休息?
”魔教眾人看著鬼面少主離去,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能理解他們少主的想法。
現在,他們魔教都到了生死存亡之際,少主居然還想著休息?
“少主,你不把話說清楚嗎?
”有人上前一步,想要攔住鬼面少主,卻聽到他道:“眾位叔叔說的都沒有錯,我沒有什麼可以說的。
”
他承認所有的錯都是他的錯,還要如何?
殺了他嗎?
不,這些人敢不把他當回事,卻不敢殺他,因為那個男人不允許。
“可是……”魔教眾人還要說什麼,卻見鬼面少主已拐入內室,根本不聽。
“現在怎麼辦?
”鬼面少主一走,魔教眾人就像是失了主心骨一樣,一個個茫然無措。
用腦子的事,他們真的不在行,可他們已經把少主全盤否定了,再把少主請回來,似乎不太可能了。
“去找教主吧,燕北王很有可能發現我們的位置,我們不能再縮下去了。
”魔教眾人討論了半天,也討論不出好的辦法,隻能選擇去找他們英明偉大的教主,然問題來了……
“教主現在被黎遠盯上了,我們要聯系教主恐怕不是易事。
”
黎遠絕對是一個難纏的對手,他的武功本就高強,再加上宮中二十餘年的磨礪,各種陰暗的手段都看了一遍,哪怕他再不愛用陰招,腦中的算計也比普通江湖人多,他要盯緊一個人,真正能把那個人盯得死死的……
在他的盯梢下,魔教教主壓根就沒有自由,除非他一直隱藏不現身,不然他一出現,黎遠便會在第一時間尋上他。
為了避開黎遠的跟蹤,為了不讓黎遠跟到魔教的總部,魔教教主雖然回到了黑石山,但卻也隻能隱藏起來,以免魔教的秘密曝光。
此刻,魔教的人根本沒有辦法聯系上教主。
這本來也沒有什麼,這些年來,魔教的事務都是由幾位長老和鬼面少主聯手打理,魔教教主從不過問教主的事務,他回不回來並不影響魔教的運轉,但是……
今時不同往日,現今魔教危難當頭,且鬼面少主明顯不想管事,這時候魔教教主要不出現,魔教怕是要完了。
然,這一切魔教教主都不知道,他對自己太自信了。
他自信的認為他一手養大的孩子,會盡心盡力為他賣命。
他自信的認為,他親手挑選的長老,會盡心盡力的為魔教出謀劃策,與魔教共存亡。
而他不知,他一手養大的孩子,正在為自己謀劃退路。
“燕北王是個難纏的對手,魔教在黑石山基業怕是保不住了。
”鬼面少主閉上眼,像是在自言自語,但明顯他這話是說給屋中另一人聽的。
“少主,你有什麼打算?
”屋內,有一個年約四十左右的男人。
他一身青衫沉穩儒雅,半點不像江湖人,更不像是魔教中人。
此人就是鬼面少主的授業恩師,人稱書生萬言。
他曾經也是赫赫有名的名士,因種種原因落入江湖,成了魔教少主的先生。
“先生,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鬼面少主睜開眼,漆黑的眸子幹淨的不染一絲雜質,沉靜平穩的不似他這個年齡該有的。
書生萬言沒有立刻回答,深深地看了鬼面少主一眼,才道:“這得看少主你要什麼?
”
他,應該是教中最懂少主的人,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們這位少主並不喜歡他這個位置,這個地方。
但,有些事他不能幫少主做主。
“我?
”鬼面少主苦笑一聲,伸手摘下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張蒼白的、病態的,沒有見過陽光的臉,仔細看會發現他的臉與天啟皇帝有七分相似。
“我能要什麼?
我又能想要什麼?
”鬼面少主開口,雙眼無神地看著前方,蒼白的臉僵硬的沒有一絲表情,落寞而憂傷地道:“我想要的一直都很簡單。
我隻想要見一見陽光,看一眼光明,呼吸一口自由的味道。
”
打從他記事起,他就被關在山裡,帶上一張醜陋的鬼面,不能摘下來,不能見外人,不能出去。
他長這麼大,沒有見過陽光,不知道青草的綠是怎樣的綠,不知道鮮花的紅是怎樣的紅,更不知天空的藍是怎樣的藍,他如同活死人一般,活在地底下,見不得人,見不得光。
他不想要無尚的權利,也不想要成為霸主,更不想繼承那個男人野心,他隻想走出去,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他想要的隻有這麼多,可偏偏在普通人眼中再尋常不過的事,在他這裡卻是奢望。
“少主……”青衫男人聽罷,眼中閃過一抹憐惜。
他與鬼面少主相伴二十餘年,一手將鬼面少主養大,可謂是亦師亦父。
這二十餘年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蒼白少年過著什麼樣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