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靖業說著，蒼老的眸子，閃過一抹不忍。

　　蕭良盯著他，從楊靖業身上，他看出了一種殺伐果斷的淩厲氣息。

　　這是隻有長期身居高位，才能培養出的氣勢。

　　那身影雖然已經乾瘦，脊背卻挺得筆直，像一把入鞘的利劍。

　　在他身旁，站著一個中年男人，身上穿著筆挺的軍裝，肩頭扛著兩杠三星。

　　從軍多年，蕭良怎會看不出這職銜，心下暗暗吃驚。

　　果然，不愧是三大世家之一的楊家。

　　先前站在孫一芳和林雄身旁的便服男子，與這軍裝男子有七八分相像。

　　很顯然，兩人是兄弟二人。

　　讓蕭良更加吃驚的是，這位便服男子他見過。

　　當初在新聞發布會上，甚至站在何瑞前頭，寧城總官楊天虎。

　　此刻，楊天虎眼圈微紅，裡面生死不知的楊夢雪，就是她的女兒。

　　柳文淵在一旁有些著急，勸阻道：「老楊，來都來了，就讓蕭良看看吧，興許……還有辦法呢？
」

　　「父親。
」

　　楊天虎抹了抹通紅的眼眶，低聲道：「一直以來，都是史蒂芬大夫在給雪兒治病，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雪兒的狀況，我看還是開刀做手術吧。
」

　　「大哥。
」軍裝男子皺眉道；「都什麼時候了，如果能治好，這群西方佬早就治好了，還會拖到現在雪兒性命垂危嗎？
」

　　兩兄弟同樣各執己見，場面極其混亂。

　　「夠了！
」

　　楊靖業一拍扶手，蒼老的面容顫了顫，對柳文淵道：「老友，不是我不相信你，隻是……」

　　那蒼老的目光瞥了一眼蕭良，終究還是沒有說下去。

　　柳文淵輕嘆一聲，擺了擺手，沒有說話。

　　楊靖業望向那金髮碧眼的西方男子，「準備手術，你有多大把握治好雪兒？
」

　　「治好？
」史蒂芬搖頭，表情誇張道：「老先生，別開玩笑了，以楊小姐現在的情況，能多活一天都算是奇迹。
」

　　軍裝男子勃然大怒，「那你還他麼吹個屁的西醫！
」

　　「天龍！
」

　　楊天虎眉頭緊皺，「把你軍中那一套收起來，這是在家裡。
」

　　就在這時，楊夢雪閨房之中，走出一個白大褂的西方女子。

　　女人湊到史蒂芬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史蒂芬表情當即變得十分精彩。

　　他望向楊靖業，攤手道：「楊老先生，很遺憾，由於你們的人拖延時間，楊小姐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搶救時間。

　　就在剛剛，已經失去了一切生命體征，準備後事吧。
」

　　「什麼？
」

　　楊靖業瞳孔一縮，顫聲道：「不是剛才還有機會嗎？
怎麼這麼快……」

　　史蒂芬搖頭道：「這可怪不得我，我們已經儘力了。
」

　　說話間，他給身旁的西方女子使了個眼神。

　　女子轉身進了房間，開始收拾器材。

　　這意味著，他們放棄治療了。

　　「我他麼崩了你信不信！
」

　　楊天龍暴怒，再次揪住史蒂芬衣領。

　　「天龍！
」

　　楊天虎急忙將他拉開，眼圈通紅，低吼道：「把人放開，讓他們走！
」

　　楊天龍怔怔鬆開史蒂芬，剛毅的面龐，流露出深深的悲傷。

　　周圍的楊家人，乃至管家和柳文淵等人，也都一臉悲傷。

　　從楊夢雪出生那天，身體就十分孱弱，在十八歲那年勉強讀完大學課程之後，身體開始每況愈下。

　　一直到今日，牽動著楊家所有人的心。

　　楊家是世家，作為楊家唯一的小女兒，楊夢雪從小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乃是當之無愧的小公主。

　　如今，這塊心頭肉終究還是沒能守住，可想而知，楊家人究竟有多痛苦。

　　白髮人送黑髮人，儘管楊靖業依舊強撐著挺直脊背。

　　可那滿頭的華髮，卻預示著他此刻心如刀割。

　　再過幾日，就是他的壽宴。

　　本是大喜的日子，卻永遠失去了自己最愛的孫女。

　　「雪兒……我的乖孫女。
」

　　楊靖業捶兇頓足，臉上終於是老淚縱橫。

　　楊天龍紅著眼，目光忽然落在蕭良身上，「小子，你剛才說死人難醫，是什麼意思？
」

　　「字面意思。
」蕭良隨口回應。

　　這位鐵皿軍人擦了擦眼淚，轉頭看向柳文淵。

　　「柳老，人是你請來的，能否……」

　　柳文淵神色浮現一抹為難，本來蕭良來時答應得好好的。

　　可到了之後，楊靖業更願意相信史蒂芬這些西醫，而不相信蕭良。

　　現在，人都已經被史蒂芬判定死亡了，才想起讓蕭良出手。

　　這不是孩子死了才來奶，豬撞樹了才拐麼？

　　不過，面對楊家人一道道期盼的目光，柳文淵還是於心不忍，對蕭良道：「蕭小子，來都來了，要不就……進去看看吧。
」

　　似乎生怕蕭良拒絕，楊天龍搶先一步開口。

　　「小子，隻要能救活我侄女，哪怕給她續一口氣，你要什麼我楊家可以給你什麼。
」

　　蕭良看的無趣，本已經打算離去。

　　還是老黃那句話，不相信他的人，打死也不能治。

　　所以，對於楊夢雪的死，他並沒有多少惋惜。

　　無非，就是遺憾關於老黃的線索，恐怕得另想辦法。

　　楊天龍繼續懇求道：「無論結果如何，楊家不會有人怪罪你，我以軍人的名義向你保證，沒人敢找你麻煩。
」

　　一旁，剛收拾好醫療器材的史蒂芬，聽到楊天龍的話，臉上浮現出吃驚的表情。

　　「哦，我的上帝，你們難道打算對死人進行治療嗎？
」

　　「我都說了，中醫是旁門左道，根本治不好病的。
」

　　孫一芳和林雄再度勃然大怒，同時側目望向蕭良。

　　「蕭神醫，這群西方佬欺人太甚！
」

　　蕭良瞥了一眼史蒂芬，深吸一口氣道：「那就……順便進去看看吧，萬一能行呢？
」

　　說話間，他越過柳文淵和楊家人，徑直走進了房間。

　　房間陳設簡單，隻有一個書架，以及一張化妝桌，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楊夢雪安靜的躺在病床上，緊閉雙目，臉色蒼白的看不出一絲皿色。

　　心跳、呼吸、皿液循環全部停止。

　　從外表觀察，已經看不到任何生命跡象。

　　臨床上，已經可以判定死亡。

　　蕭良站在病床前，腦中回想起老黃離開的前夜，曾將他叫到身旁。

　　那是師徒兩人最後一次交流，也是老黃傳授他逆陰還陽針的最後一針。

　　九死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