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宜雅話到嘴邊，看向楚憐，沒有說出來。

　　“憐兒，是不是我剛才說的不夠清楚？
其實活死人，基本上就和死人一樣，不會再醒來。
個别少數，很少很少，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的幾率，堪稱奇迹……”白鳳凰忍不住勸道。

　　楚憐還年輕，她一輩子大好年華，太過不值。

　　“那我就等一個奇迹。
等老天爺垂憐。
”楚憐的語氣沒有絲毫動搖。

　　她這人雖然柔弱，偏偏做了決定，就是九頭牛都拉不回。

　　白鳳凰也隻能歎息一聲。

　　罷了。
若是赫連燼變成這樣，她也會守一輩子。
又拿什麼冠冕堂皇的話，勸她呢。

　　隻是，為楚憐心疼。

　　……

　　秦都，禦書房。

　　雖然之前燕國亂成一團，但赫連燼隻打算把燕少禦救出來，讓他自己解決。
秦國最多幫忙，出兵出力出錢。

　　那什麼陰謀詭計爾虞我詐，都用不着他們來操心。

　　但沒想到，燕少禦變成活死人，而且估摸着這輩子是醒不過來了。
燕國的變故，沒法指望着他。

　　如今燕國已經變成了大周，面對雲亦城，不可掉以輕心。

　　故而已經“離家出走”漂泊在外三年的秦帝夫婦，難得一同回到秦都，召集衆臣，議事。
除了兩口子的心腹，程輕舟也被請上了坐。

　　“如今雲亦城占領燕京，複大周國。
燕國宗親，被他殺的七七八八，剩下的宗親和燕國舊臣，都被莫丹青帶去了南衛。
燕國，已經是雲亦城的天下。
”赫連燼望着衆人，沉聲說道，“他下一個目标，就是大秦。
”

　　花景璃早看雲亦城不順眼了，道，“打！
現在就出兵，揍他媽的！
”

　　“臣也支持出兵。
”蕭洛衣倒是不像花景璃這麼意氣用事，他是經過深思熟慮，道，“雖然雲亦城如今竊據燕國，兵力前所未有的鼎盛，但是他一路奮戰，将士們疲勞不已。
他剛剛收拾完燕氏宗親，我們就該趁此機會，不給他喘息之機。
”

　　“二則，燕國覆滅，如今大秦出兵，正是名正言順。
燕國故地百姓，也不會抵抗我們大秦，甚至會歡迎我們滅掉大周。
這對我們深入作戰，有極大好處。
”

　　“三則，大周此時肯定不會主動進攻大秦，若我們也按兵不動，就給了他休養生息的機會。
将來他再興兵，更難對付。
”

　　“四則，燕地已亂，皿流成河，諸多州郡殊死抵抗，十不存一。
若是隻圖安逸，等到他來犯，将來不論輸赢，秦地也會變成今日的燕地。
應當盡量少侵擾百姓。
”

　　“當然，如今主動出兵，也有一個最大的難點。
自古守城容易，攻城難。
如今我們的兵力相差不多，在此情況下強攻，必定是一場皿戰，苦戰！
但臣依舊認為，當攻！
”

　　他是魔教軍師，秦國智囊，此言一出，剩下的諸臣們紛紛點頭，并無異議。

　　秦錦繡淺笑道，“如今凰廷的寶庫充盈，銀糧充裕，足以支撐秦國戰時十年的消耗。
”

　　“秦北軍未曾一日懈怠，兵精馬壯，兒臣親自負責的，父皇可以檢閱。
”一直默默坐在一旁聽着衆人獻策的小太子，也說話了，“另，工部一年前新研制一批精良盔甲，比舊制盔甲更輕便堅固。
兒臣已經命秦北軍全部換新的武器盔甲，應比從前更強兩分。
”

　　他不過是個小娃娃，卻一闆一眼，像個小大人似得。

　　糧草武器草藥士兵……

　　剩下的人一個個上前奏言，聽的程輕舟，滿目感慨。
當年燕少禦還未稱帝之時，他們也是在一間小小的屋子，文臣武将，一條條一樁樁，通力合作之下，才有一場場漂亮的勝仗。

　　打赢一場仗不容易，但輸，卻很簡單。

　　任何一個環節出了纰漏，都可能傾覆一場必勝的棋局。

　　更何況如今燕國變得千瘡百孔，滿是漏洞，他深切明白，燕國回不去了。

　　當年有外敵之時，大家都擰成一股繩，力往一處使，便有什麼争吵紛争，就是自己吃個虧，也要以大局為重。
因為頭頂上懸着一把劍，若有纰漏，所有人都是滅頂之災。

　　可當外敵被除，天下安定，頭頂上那把劍沒了，衆人也都不在一條船上了，各有各的私心。

　　燕國，不是亡于外敵，而是禍起内患。

　　一個小小的漏洞，就被雲亦城抓住了可乘之機。
一着不慎，滿盤皆輸。

　　赫連燼最終拍闆，立即發兵燕國。

　　衆臣立即下去安排，打仗，要準備的事太多。

　　程輕舟起身，眼神十分複雜，“沒想到燕帝和雲亦城争了一輩子，戰國諸侯為了一統天下爾虞我詐，你死我活，最終得到江山的人，卻是秦帝陛下。
”

　　“還沒打赢呢，程公子此話尚早。
”白鳳凰謙虛說道。

　　程輕舟晃着羽扇笑了一下，“見今日諸公議事，便知，秦帝赢定了。
秦朝内政穩定，乃曠古未有。
外朝和凰廷，相互監督，相互制約，本該是沖突不斷，但又偏是一家人。
我在燕國的時候，聽過一個笑話。
說是為秦北軍定制新式盔甲，兵部不放心，想要自己人監管，便舉薦兵部侍郎。
但涉及鐵器這樣的大樁生意，凰廷禦商司自然也不能放過，主司夫人志在必得，整個禦司衙門鉚足了勁要拿下這個差事。
一事不能二主，最終太子殿下交給了兵部侍郎去辦。
”

　　“向來官場，争個臉面。
這兩個主事大人，若是心兇開闊還好，要是記仇，互相使絆子，那更是一團亂。
可這兩人是兩口子，聽聞兵部侍郎在家剝了一晚上的蓮子，又睡了幾天地闆，就好了。
禦商司還不計前嫌，知道兵部不懂市價，特意派了幾個本司女官過去幫忙，一團和氣的辦好了。
”

　　“當日我也并未多想，如今才知凰廷，類比諸國後宮，強了不知多少倍，免了不知多少禍患。
秦國國内安定，朝堂穩固，又有戰國第一強兵秦北軍，一統江山，是大勢所趨。
燕帝，才不下秦帝，卻輸的如此莫名其妙，也許，便是少了一個賢内助，缺了一個凰廷吧……”

　　程輕舟嗟歎。

　　白鳳凰都被誇的不好意思了。

　　曾經第一強國，落到今日地步，原因當然是方方面面，但和後宮，真的有莫大的關系……

　　時也命也，可惜可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