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府,西園。
王姝被安排進這個院子,院子不算大,但她一個人住着也有些凄涼。
也不知道陸裁能否将她母親帶出來......
她母親是先夫人的陪嫁丫頭,平日總是覺得自己身份低微,對王老爺百依百順。
王姝比陸裁小三歲,是在先夫人懷上二公子時,王姝娘親被王老爺提到房裡服侍,才有了王姝。
後來先夫人難産而去,陸裁年紀小,卻記住了這事兒,從小到大,對王姝母女百般刁難。
又因為先夫人生下的死嬰是個少爺,王老爺心中也有怨恨,覺着是王姝娘親氣死了先夫人,才害死了二少爺。
但王姝娘親樣貌出衆,王老爺一面怨着,又一面貪戀美色,才讓王姝的娘親成了這王夫人。
王夫人總覺得王老爺對她是有恩的,又将先夫人之死歸咎到自己身上,每日受氣委屈,讓王姝又生氣又擔心。
細想這些年,王姝确實會耍小心眼給陸裁使絆子,但也不過是掙個陸裁不要的簪子手環。
陸裁可不能因為這些小事兒,就與她娘作對......
越想越擔心,王姝簡直是坐立不安。
這時,府衛擡進來一個人。
她側頭望過去,發現竟是王老爺。
王姝提着裙擺,疾步跑上去,才看見緊跟着進院子的王夫人。
“娘!
”王姝直接向着王夫人跑過去。
王夫人本就狼狽,一身灰土,被這些府衛圍着,又不敢多話。
這時見到了王姝,才算松了口氣。
“姝兒!
你怎麼也在這兒?
”王夫人一把摟住撲在自己身上的少女。
王姝趕緊站好,開始檢查王夫人是否受傷:“娘,你還好吧?
”
王夫人搖搖頭,笑得苦澀:“你爹爹受了傷,他們說是中毒了,你快跟過去看看!
”
幾個府衛已經将王老爺擡進偏屋,大成見到王姝,便說:“王老爺已經服了藥,隻需要靜養,王姑娘不要太擔心,現在,還請王姑娘去一趟書房,陸姑娘正在等你。
”
王姝明白,陸裁将人帶回來了,便要開始談談她的價值了。
她向大成應了是,安撫了王夫人幾句,便跟着大成去了書房。
這個宅院很大,園中景緻精巧,聽府衛與陸裁的對話,這裡是郡主府。
能有這般榮寵的郡主,大概就是那傳聞中的安甯郡主了。
到了書房,大成敲門禀報了一聲,聽到陸裁的應聲,他便退下了。
王姝理了理衣裙,推門進去,便看見三人圍着桌案,在看什麼。
她稍稍愣了下,坐在桌案座椅上的陸裁還披着紅鬥篷,不過帽子被摘下了。
桌案另一側,一身舊道袍的小道姑坐在靠椅上,将拂塵放在桌沿,雙手交疊按着拂塵手柄,下巴貼着手背,滿眼的困乏。
小道姑的身旁站着一個破布長袍的青年,他模樣并不十分出衆,但眉眼清秀,給人一種幹淨疏闊之感,膚色也不似京城富貴子弟那般白皙,卻也不是久曬的黝黑。
等三人目光投來,王姝理了理心緒,向着陸裁緩緩行禮:“姝兒謝謝姐姐救命之恩。
”
雖然她是被陸裁強行綁出來的,但此時人在屋檐下,總要挑些好聽的來說。
她本該在侯府裡享福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了。
“陸裁,你這妹妹是真漂亮——”小道姑聲音毫無起伏,但莫名軟乎乎的。
陸裁就輕笑了一聲,然後收起笑意,擡眼看向王姝:“過來坐,我正好有事問你。
”
小道姑起身拉着椅子往青年的方向靠了靠,給王姝留出位置,還順手将一側的椅子往桌案邊拉了拉。
王姝走上前,笑着道謝。
小道姑隻擺擺手,繼續坐在椅子上犯困。
“侯爺留着你,是為了王家的樹脂,對吧?
”陸裁不喜歡彎彎道道,現在外面已經一片混亂,也沒時間給她玩試探那一套。
王姝擡了擡眼,笑盈盈地點頭:“其實侯爺心裡是有姐姐的......我于他,不過是個工具罷了......”說着又開始自怨自艾。
一側都要睡着的嶽小煙登時清醒過來,歪着腦袋盯着王姝,一雙眼睛黑的不自然,顯得幽深難辨。
陸裁看着自己這個便宜妹妹掩目低泣,托着腮欣賞了下美人垂淚,才緩緩開口:“王家樹脂是從什麼樹上提取出來的?
”
見陸裁完全不搭腔,王姝用帕子輕輕抹了抹眼下,裝作有淚水淌下:“姐姐果真是失憶了,這都不記得了......”她聲音細細軟軟,“我們王家的琥珀,都是鳳凰木樹脂做的。
”
王家琥珀雖是自制,比不上動辄千年萬年的老古董,但樣子晶瑩,選得内含物都精緻完整,追求的就是漂亮。
而且鳳凰木與普通木料不同,樹脂凝結,經過特殊工序處理,成為了能與古老琥珀相媲美的石頭,同時還能驅蟲。
“驅蟲?
”陸裁抓住重要字眼,“王家一直給侯府提供鳳凰木樹脂嗎?
”
王姝歎氣:“鳳凰木二十年前就已經絕迹了。
”
鳳凰木絕迹,王家肯定也有不少存貨,但坐吃山空,為了延續家業,大概會找替代品。
難不成是找到了合适的替代品?
所以,渣男和原主的婚事,從一開始就是沖着樹脂去的?
渣男殺原主,大概是為了滅口。
也許原主發現了渣男馴養蠍怪的事情,他擡王姝進門,也是為了在原主死後,依舊與王家維持姻親關系。
王老爺聽聞大女兒神志不清,大概也擔心與侯府的關系斷了,既然渣男與王姝有意,就趕忙應下了。
可是娶進門後,渣男還在讨好王姝,他對原主的态度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恨之入骨”。
讨好王姝,是為了什麼?
陸裁擡眼看向王姝:“你說你是工具,你是什麼工具?
”
看來這個姐姐确實比以前冷靜理智得多,王姝不由地記起眼前這個人将侯爺踹下池塘的情形,若是換作以前的姐姐,大概是不忍心這樣做的。
“大家都說鳳凰木已經絕迹,卻還有滄海遺珠。
”王姝笑意極淡,“偏偏我能将它種活。
”
種活?
陸裁眼皮一跳,一擡眼,就看見王姝上挑的唇角。
這就是小美人的底牌呀......
“鳳凰木生長環境有什麼要求嗎?
”陸裁調轉地圖,放到王姝面前,“在這裡,可以養活嗎?
”
陸裁手指的是京城以北一個小鎮子,聽二成的話,快馬行軍,差不多一天左右能到達。
這裡是古城遺址,整個小鎮子被高聳巍峨的城牆包圍。
雖是小鎮子,卻地處偏僻,有軍隊駐守。
二成還回憶地說:“前些日子,郡主也在調查京城附近地形,甚至親自去了趟石牆鎮,看見鎮子外的城牆,還感慨了句‘簡直可以媲美長城了’,我也不知道長城是什麼,但一定是在贊美那高牆。
”
王姝低頭看着地圖:“在京城附近,大概是可以的。
”又挑眼看了下陸裁,“你打算逃出去?
”
“對。
”既然要一起活動,陸裁覺得沒什麼好隐瞞的。
其實原本她選中的地方還有一處,那就是皇宮。
但宮中有禁軍,上頭那位又是個視人命為草芥的主兒,想攻入皇城再安頓下來,有些困難。
按照二成的介紹,石牆鎮的駐守軍統領是個關心百姓又骁勇善戰的,這些年被聖上猜忌,才被派到一個偏僻小鎮,形同流放。
因此,陸裁心裡也有底了,石牆鎮的守軍不會太多,皇帝才敢把一個讓自己忌憚的将軍安置在離京城這麼近的地方。
要是能把晉王手上的軍隊調一些過來就好了,可惜山高路遠,蠍怪蔓延地太快,隻怕軍隊還沒走到京城,先被蠍怪給打得措手不及。
“你回去準備一下,我們明天就啟程。
”陸裁收起地圖,對着王姝說。
趁着現在蠍怪還沒有圍城,趕緊逃出去要緊。
快馬行軍要一天,那他們争取兩天到達。
先到石牆鎮站穩腳跟,然後以它為根據地,研究對付蠍怪的辦法。
王姝向着她款款行禮,就退出了書房。
房門合上,陸裁收回目光,想起口袋裡的東西。
她将記憶碎片拿出來,遞給了嶽小煙:“這個給你。
”
嶽小煙擡手接過,看清是什麼後,驚訝地合不攏嘴:“記憶碎片!
你真把這個給我?
”
“反正對我來說也沒有用。
”陸裁笑笑,其實是因為卡槽滿了,她擔心記憶碎片會丢掉。
時如聩擡眼看着陸裁,戳穿她的意圖:“是因為你無法解讀記憶碎片吧?
”他記起來,上次在旅館副本,陸裁就是将記憶碎片塞給他解讀的。
陸裁也不心虛:“我借用小煙的玩家解讀能力,然後白送一塊兒碎片,很公平的交易。
”
嶽小煙趕緊搖頭:“我幫你解讀,碎片我不要的。
”
“你拿着吧,‘活着’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通關獎勵。
”陸裁笑笑,“還是先看看碎片記載。
”
嶽小煙隻能點點頭,開始通過玩家系統解讀碎片内容。
陸裁也擡頭去分析嶽小煙的系統,她看見記憶碎片裡......什麼都沒有?
正疑惑,空白處開始出現一根線條。
陸裁聚精會神去看,深綠色的線條在胡亂劃着,慢慢,出現一行字迹淩亂的文字——
BUG程序,你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