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前夕,祥妃産子。
皇帝年事已高,後宮中已經許久沒有懷孕的妃嫔。
加之祥妃出身田家,她這一生産,在後宮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娴貴妃親自坐鎮,替她安排一切生産事宜,有資曆的高位妃嫔便是人未至,也派人宮人去守着打探消息。
就連東宮,太子也吩咐太子妃前去探望一凡。
太子妃有些不解,“雖說祥妃背後是田家,但臣妾代表的是殿下您的體面,還在生産時便去候着,是不是有些太......熱絡了些?
”
她言下之意,不僅僅是熱絡,而是覺得如此上趕着巴結一個妃嫔,失了身份。
“何況,田首輔如今可是和二弟往來密切。
”
祥妃再如何受皇帝寵愛,也不過是一個妃子,說到底也隻是妾室而已。
且太子妃出身宇文家,宇文家是曆經百年的世家,對于田家這等後起之秀,并不放在眼裡。
近來太子忙着在軍營操練,人黑了不少,更襯得一雙鷹目銳利無比。
他伸手扶住太子妃的肩頭,耐心地向她解釋,“田首輔能到今日的位置,難道當真會将寶壓到老二那個蠢貨身上?
”
從前,太子對二皇子也存有幾分忌憚。
可随着老四的崛起,老二先被分走了禮部主事之權,又接連在父皇面前出醜,如今還娶了一個庶出的挂名嫡女。
今非昔比,太子如今視二皇子不過微末,反而更戒備越發得父皇心意的四皇子姜詢。
“若田首輔真心實意輔佐老二,他也不會落到今日田地。
依孤看,田首輔這枚棋子可以一争。
”
太子向太子妃的解釋點到為止,更深的話他向來不愛同女眷言說。
他會娶太子妃,最大的原因是太子妃出身他的母族,對于太子妃的要求,隻需她操持好東宮内務便可。
對于太子的吩咐,太子妃自然沒有不遵從的,俯身應是。
正要讓人去準備些禮品攜帶,太子順口又提了一嘴,“蘇氏的産期也快到了吧?
你多費心,盯着些,能添個小子最好。
”
聞言,太子妃的背影一怔,垂首淡淡應答,“蘇妹妹約莫還有兩月才生産,這本是臣妾分内之事,殿下放心。
”
太子對蘇靜安并不算寵愛,隻不過是因為她在恰當的時候懷了身孕,有幾分關注罷了。
夫妻二人商議完,太子便又動身去了軍營。
太子妃則帶着禮品,前往祥妃的宮殿。
一個不起眼的宮女,站在殿門外,看見太子妃離開後,立刻快步走向一處偏殿。
聽見門被推看,蘇靜安見是自己從家中攜帶的貼身婢女才略松了口氣。
她面色難看,滿頭大汗,腹部高高鼓起,比尋常孕婦看着要辛苦許多。
“小姐,您忍一忍,奴婢這就去把大夫帶過來。
”
蘇靜安疼得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隻能沖婢女點了點頭,便看着她又急匆匆地離開,自己隻能無力地仰倒在靠墊上。
疼痛之下,她忍不住回憶自己懷孕的起始。
自己被納入東宮後,一直沒能見上太子幾面,隻有太子妃時常召見自己閑談解悶。
原以為入東宮是一門别人羨慕不來的婚事,被冷落了一段時日後,蘇靜安的心才慌亂起來。
她似乎後知後覺地才明白過來,太子納她,不是因為她蘇靜安,而僅僅是因為她姓蘇。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失落,太子妃竟然主動勸說太子去她的殿中休息。
宮人傳話說太子要留宿蘇靜安的宮殿時候,還帶來了一壺太子妃特意送的好酒。
也因為太子妃的善舉,蘇靜安才能夠懷上這個孩子,她打心底裡是感激太子妃的。
可是随着月份越來越大,蘇靜安漸漸感覺,自己這胎似乎有些奇怪。
雖然她是頭胎,但入宮時,身邊卻跟了一個見多識廣的嬷嬷。
太子妃請了太醫給她隔幾日請診一回,每回都說胎兒康健,再給她開一些保胎藥喝。
近來,蘇靜安肚子疼了好幾回,甚至還來了月信,更是心中難安。
但托太子妃再請太醫,得到的答複卻依舊是一切康健。
嬷嬷覺察不對,借機尋到了在宮中當值的蘇靜安兄長蘇貢安。
托他從宮外請一名大夫來,給蘇靜安好好看一看。
此前的太醫都是太子妃請來的,蘇靜安怕太子妃不滿自己的舉動,于是特地等到太子妃不在東宮時,才讓那名大夫秘密前來。
過了一會兒,婢女帶着穿着太監衣裳的大夫快步走了進來。
見大夫第一反應是行禮,蘇靜安緊咬牙關催促道,“别耽擱了,快來看看我肚中的孩子怎麼了!
”
大夫聞言,忙提着藥箱上前,叩住了蘇靜安的手腕。
蘇靜安眼見那大夫的臉色幾變,心下一沉,言語顫顫,“可是孩子不好?
”
大夫是蘇家養在府内的,對蘇家忠心耿耿,因此才對蘇靜安的狀況更加膽戰心驚。
隻見他起身跪倒在榻邊,不敢擡頭看蘇靜安的眼睛,“回,回小姐的話,您并未懷孕。
”
一句如平地驚雷一般,讓蘇靜安愣在當場。
“不可能!
我這胎是太醫确診的,而且确實有懷孕之症,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大,怎會沒有懷孕!
”
大夫歎了口氣,也不争論,而是反問了蘇靜安幾個問題。
“小姐懷孕後,可時常感覺身子虧虛,食不下咽,夜不成寐?
”
蘇靜安點了點頭,但還是不願相信這個結果,執拗道,“我問過嬷嬷,也和其他生過孩子的女人聊過,孕婦便會如此。
”
東t宮雖然至今還沒有皇孫,但活下來的女孩兒卻不少。
蘇靜安還特地打聽過,知曉太子妃曾經生過一個男孩兒,但才幾歲就夭折了。
此後其他人也陸續有生下過男胎,但都沒有養大。
因此,蘇靜安入東宮後,一直堅持在用家裡帶來的方子調理身體。
便是想着能一舉得男,可以母憑子貴。
大夫如今說她并未懷孕,簡直是打破了她這幾個月來的希冀和期盼。
大夫苦笑一聲,對着蘇靜安道,“雖說婦人生産,會有許多勞損。
但如小姐這般,根本就是消耗自己的精皿在肚中喂養了一個根本不會成形的肉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