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天下午,沈凉吟正在車間裡溜達,不同于之前裝出來的平易近人,這兩天她臉都是黑的。
廠裡那些壓不下去的謠言讓她很是煩心,更鬧心的是,穗子來了。
穗子今天穿了件長袖改良旗袍,香槟色暗紋提花,領口袖口有一圈低調的小蕾絲邊,精緻儒雅,一點也沒有旗袍的老氣橫秋。
别人看穗子隻覺得陳主任身材真好,又高又瘦,像是畫中走出來的絕代佳人。
看在沈凉吟眼裡,這就像是上門踢館,沖着她來的。
“陳主任,來找廠長啊,今兒怎麼穿得這麼漂亮?
”有個職工路過,被穗子的新造型驚豔到了。
原來陳主任這麼瘦啊,怪不得經常看到廠長一隻手就把她抱起來了,這小腰平日裹在棉服裡還真看不出來。
“局裡有人結婚,請我過去當司儀,我這也是趕鴨子上架。
”
穗子笑呵呵地回答,當然沒錯過沈凉吟那張嫉妒到變形的臉。
“還找你當司儀呐?
咱們廠長夫人可真是全才。
”那人的恭維落在沈凉吟耳朵裡就成了無比刺耳的存在。
沈凉吟甚至不願意跟穗子打招呼,轉身憤憤離去。
“不就是件破旗袍嗎?
一群沒見過市面的鄉巴佬有什麼可羨慕的,我也不是沒有!
”
沈凉吟暗下決心,明天就把她壓箱底那件旗袍也找出來,這啤酒廠又不是她陳涵穗一個人的舞台,憑什麼隻有她這麼浪?
沈凉吟故意跟穗子避開,在廠裡繞了一大圈,估計穗子差不多走了,心裡這才舒坦些。
“副廠長,廠長叫你去他辦公室。
”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沈凉吟聽到于敬亭要單獨見她,喜上眉梢。
沒急着過去,直奔她的辦公室,掏出化妝包一通補妝。
她今天擦的是偏藍調的紅色口紅,這也是前幾天暗中觀察到穗子塗過的,穗子塗氣色特别好,沈凉吟跑遍了百貨商場,總算是買到了一模一樣的顔色。
調整好妝容,又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确認狀态很好,這才自信滿滿地朝着樓上廠長辦公室走。
沈凉吟自己都沒發現,她這段時間的妝容,越發像穗子靠攏了。
穗子的衣服大多都是黑白灰基礎款,沈凉吟也放棄了她原本花花綠綠的衣櫃,走起了知性路線。
這都是潛移默化做出的決定,她自己甚至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去尋找跟穗子一樣的口紅,都是下意識做的。
廠長辦公室的門虛掩着,沈凉吟擡手輕輕敲了兩下,裡面沒動靜。
“于廠長,你找我?
”沈凉吟推開門。
屋裡一股濃郁的糕點香味撲面而來,桌上有個小盒子,裡面是幾塊西點,還有兩杯牛奶,一看就是小女生會喜歡的玩意。
于敬亭背對着她站在窗前,單手卡腰,沒轉身。
沈凉吟心裡一喜。
難道,這是他故意邀請自己來吃“下午茶”?
這種在書裡常見的活動,卻是務實的年代罕見的浪漫,他願意為自己這樣做,是不是有什麼用意?
“哦,你來了?
”于敬亭轉身。
沈凉吟剛剛自己幻想出的浪漫全都碎成了玻璃渣子。
“于廠長,你的臉——”
沈凉吟看着他嘴角那觸目驚心的一抹紅,隻有一道,配上他英俊的外表,竟也不難看,色氣十足,有不一樣的魅力。
讓沈凉吟倍感諷刺的是,這紅的顔色,跟她的口紅顔色一模一樣,卻不是她給的印記。
很顯然,這個英俊的男人,剛剛正躲在辦公室裡,跟另外一個女人做不可見人的事。
“我臉怎麼了——靠!
”于敬亭用拇指擦了下嘴角,看到手上的紅,提高嗓音,“陳涵穗!
你瞅瞅你幹的這好事!
你躲什麼躲,趕緊出來!
”
穗子尴尬地從隔壁辦公室進來,這倆辦公室的牆上有一扇門,可以互通,穗子剛聽到沈凉吟敲門就跑路了。
趁着沈凉吟腦補發浪的時候,她以最快的速度把花掉的口紅擦掉。
穗子狠狠地瞪向于敬亭,這貨還有臉嚷嚷?
她都提示他了,她今兒是塗了口紅的,不能啃,他見到她穿這身旗袍就跟象拔蚌精附體似的,也不顧她的抗議,摟着就啃。
被人看到了吧!
多丢人!
穗子的臉紅的跟微醺似的,面子雖然薄,該有的儀态還是不缺的。
“副廠長來了。
坐吧,就當我不存在,你們該談工作就談。
”
這明顯是女主人才有的态度,雖禮貌聽在沈凉吟耳朵裡卻是紮心。
于敬亭比了比,示意沈凉吟坐沙發上,他一手拿手帕擦嘴角,另一隻手把桌上的一杯牛奶挪到穗子跟前。
“我在婚宴上吃的差不多了......”穗子小小聲。
“喝!
别墨迹!
”于敬亭瞪眼。
别以為他不知道,這小娘們最近為了穿旗袍腰好看,吃東西都是貓食的量,去婚宴也吃不了幾口。
于敬亭最近認得個會做西點的師傅,跟人家一通搞關系,隔三差五就能弄點小點心過來投喂穗子,也隻有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着,她才不會為了追求什麼身材管着嘴。
“你就是個暴君。
”穗子心裡又壞壞地補充了句,還是喜歡女胖子的暴君!
“趕緊吃,我一會要檢查,敢剩下,我就——”
“得得得,我吃還不行?
您快收了神通吧,别念叨我了,人家沈廠長還在這呢,你這不讓人看笑話?
”
穗子唯恐他當着沈凉吟說出什麼虎狼之詞,忙抄起一塊點心塞嘴裡。
“我沒關系的。
”沈凉吟這句已經有點強撐的感覺了,她無比後悔自己來這,甚至懷疑,穗子是故意跟于敬亭膩乎來膈應她。
其實沈凉吟真想多了,這就是穗子家的日常。
“什麼破口紅擦不掉!
”于敬亭擦了半天還是有點印,氣得把手帕丢桌子上,穗子站起來,很自然地給他擦。
老夫老妻,這些小動作都再自然不過,沈凉吟就覺得自己倆嘴唇子發燙,她回去就要把這該死的口紅扔糞坑裡!
“于廠長,你讓我來,該不會是讓我看你們夫妻恩愛吧?
”沈凉吟的話裡已經帶了些許的火藥味了。
“哦,對了。
叫你來,是為了把這個送你。
”于敬亭給穗子使了個眼色,穗子挑眉,他要幹嘛啊?
這壞壞的眼神告訴穗子,這貨肯定不懷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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