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叫了幾聲不叫了,穗子心如鹿撞,焦慮不安。
等待結果的這幾秒,焦慮而漫長。
終于,點點火光透過籬笆上的漏洞傳了進來,伴随着于敬亭的植物問候聲,穗子心裡懸着那把劍重重地落了下來。
五髒六腑擰着疼,她抑制不住身體微微的顫抖,想到被李有财從山上推下來時的那種恐懼。
從李有财異常的反應裡,猜到他也可能重生了。
證實猜測後,穗子發現自己之前做的心理建設全都無效了。
她心底充斥着憤怒、不甘、狂躁,手刃仇人的念頭恣意生長。
巨大的恨意排山倒海般襲來,恨意如繃緊的弓,恨不得馬上将李有财萬箭穿心。
“草,這個爛人還真敢來?
”于敬亭罵罵咧咧的聲音将穗子從恨意中喚醒。
“你在屋待着,我這就教他做人去。
”不給李有财屎都打出來,他就不回來!
穗子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發抖卻充滿了力量。
“不要去。
”
“?
?
?
”于敬亭不明白。
白天時,她不是看他揍李有财很開心?
這送上門挨揍的,怎麼還不能揍了?
“不要去,千萬不要,不要......”穗子說這句已經用盡了渾身的力氣。
于敬亭剛想問,卻見月光籠罩的穗子,面無人色,死死地咬着唇,呼吸急促,額頭有大顆的汗珠滲出,唇都被她咬破了。
“媳婦,你怎麼了?
!
媳婦!
”于敬忙摟着她,用手掰她的唇。
“不要去......不要讓他發現我們看到他了。
”穗子說完這句暈過去了。
巨大的情緒刺激超出身體負荷,在恨意包圍下做出理智判斷,阻止于敬亭出手,憑的是過人的自制力和前世磨砺出來的幹練。
她知道怎麼做對全局最好。
于敬亭看穗子暈過去吓壞了,忙去東屋搖醒王翠花。
王翠花也吓得夠嗆,就怕穗子有什麼事,她留下照顧穗子,于敬亭出門找屯裡大夫。
李有财蹲在老于家西牆燒紙,這地方對他來說不僅是傷心地,也是個恐怖的地方,強壯着膽邊燒邊小聲嘀咕:
“穗子啊,前世我是欠了你一條命,可這不都過去了嗎?
人要向前看,不要總盯着過去那點事,你怨恨我就得成怨鬼,你也投不了胎,何苦?
”
“趕緊投胎去吧,我給你多燒點紙,咱們之間就兩清了,你放心,我這輩子我會好好待這個時空的你,一山不容二虎,這還有個穗子呢,你留下有什麼用?
”
念叨前幾句時,李有财還有點愧疚心,畢竟他欠了穗子一條命,可往後念,李有财越念越生氣。
“你要答應跟我處對象,我能殺你嗎?
你自己想不開怪誰?
”
“識趣就自己投胎,我還能多給你燒點紙錢,你還在這讓我倒黴,我就找道士收了你,讓你生生世世做鬼!
”
殘存的火光照得李有财表情猙獰,一陣風吹來,卷起燒了一半的紙錢貼在李有财的臉上,燙得他跳了起來。
老于家的燈亮了,前一秒還對着火堆較勁的李有财吓壞了,唯恐自己被發現,忙用腳把火踩滅。
對看不見的“鬼”威脅恐吓的李有财,見了活人卻怕得要死,尤其是看到于敬亭,更是如耗子見了貓,他沒辦法忘記自己前世死得多慘,都是拜于敬亭所賜!
于家門開了,于敬亭匆忙地出來,邊往外跑邊穿棉襖,李有财趴在暗處小心地看着,大氣都不敢出。
“别忘了讓王明把藥箱子帶過來!
”王翠花跟出來,對着于敬亭的背影喊道。
“知道了,你回去照顧穗子吧!
”于敬亭的聲音從遠處傳回來,一句話的功夫人都跑出去老遠,足可見擔心。
李有财反應過來了。
王明是屯裡唯一的大夫,這大半夜的找大夫,肯定是穗子病了。
等王翠花進屋了,李有财才站起身,看着熄滅的火堆,吓了一身冷汗。
“看來四嬸算的真準,我這邊燒紙,那邊穗子就有了反應,這博大精深的玄學,果真不能不信啊。
”
說罷将沒燒完的紙錢收起來,随便點火燒完,對着殘灰毫無敬意地拜了拜。
“穗子啊,你放心投胎去吧,我這輩子就是悔過來的,我一定好好待這個時空的你,你保佑我快點跟你結婚吧,我不嫌棄你跟于敬亭睡過。
”
又是一陣風吹來,殘灰卷得到處都是,像是嘲諷,又像是不屑。
穗子迷迷糊糊的看到了她死前的那一幕。
“穗子,你這輩子有什麼遺憾?
”山裡,李有财問穗子。
“沒有。
”穗子回答的有些遲疑和不确定。
她事業做的不算大,卻也是車房俱全經濟自由,手裡面有幾十個員工。
踏實做人,夯實做事,兢兢業業的履行着企業家的社會使命,擁護上級政策,合法經營納稅,是員工嘴裡的好老闆,養子心裡的好母親。
這看似完美的生活,卻總是少了什麼。
每天醒來都異常的疲憊,醫生說她的抑郁症已經很嚴重了,所以她把公司團建選在了山上,想借着大自然的力量洗滌疲憊的心。
“你缺個男人,你看我怎樣?
”李有财說話時一直吞口水,眼裡更是閃過算計的光芒。
“這個問題我已經回複你很多次了,我跟你這輩子都不可能,而且,我不需要男人。
”
男人能做的事,她能做,男人做不到的事,她也能做。
她一個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如果李有财繼續這樣執迷不悟,她會考慮将他從公司踢出去。
視線落在山間一角,那裡有好多榛子樹。
遙遠的記憶片段浮上心頭,她唯一有過的短暫婚姻裡,她丈夫摘了一大兜子榛子給她。
新鮮的榛子仁脆脆的,穗子看到榛子樹就想起了于敬亭,好模糊的一個身影。
“有财啊,你還記得于敬亭長什麼樣嗎?
”她都記不得于敬亭長什麼樣了。
身後鴉雀無聲,穗子轉身,她看到了李有财猙獰的臉。
他用力地推她,穗子猝不及防身體騰空。
“你去死吧,我會把你的骨灰帶回于家祖宅,想看于敬亭,我就讓你看個夠!
他找你那麼多年你知道嗎?
你不知道,你這個冷皿的女人,心裡除了你自己,還有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