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天晚上,江畔月突生急病,洞房未成,他便離開了皎玉堂。
臨走前,他透過窗棂看見她孤零零一個人坐在床上,眼神裡的光一點一點黯淡下去,心中有過愧疚,但也隻是一閃而過。
從前她是他的妹妹,現在她是他的妻子。
他将她的順從乖巧,當做理所當然。
後來的兩年,她日日讨好,像一株脆弱柔軟的菟絲花,努力做好自己妻子的本分,攀附着他這個夫君,可他卻始終沒将她放在心上,總以為,這個從小就喜歡她的小姑娘,呆呆傻傻,古闆又沒有情趣,是不值得珍惜的。
就算他在外養了外室又如何,就算将來,他會将外室帶回府上,讓她給江氏一個名分,她也永遠不可能會離開他。
再後來,他偶爾也會宿在皎玉堂,夜裡攬着她的纖腰入睡,感受到掌心裡,那抹勾人的柔軟,心底也曾燃燒起燥熱。
他以為她隻是個沒有風情的,隻配放在家中欣賞的花瓶,起初連碰她的想法都沒有。
沒想到,那厚重衣裙下的身姿竟是那般袅娜美妙。
隻可惜,江氏身份浮出水面之後,一向逆來順受的傅嘉魚也生出了獠牙。
每每他對她起了心思,她便不肯讓他觸碰,不是可憐流淚,就是瑟縮着身子,讓人對她沒興趣。
如此不知情趣,他也就漸漸沒了去皎玉堂的心情。
他要江氏入門,沒想着非要讓她首肯,是母親專門命周嬷嬷前去說服。
聽說她什麼話也沒說,紅着眼睛,隻知道沒用的哭。
他心頭煩躁,根本不想去自讨沒趣,江氏入門的事兒他可以自己做決定。
讓他沒想到的是,江氏懷孕了,懷孕不久,春風巷的宅子又被一把火燒得幹幹淨淨,隻剩一具屍骨。
他怒氣勃發,以為是她害了懷孕的江氏……
記憶到這兒,便戛然而止,之後很多事他在夢裡都看不清,隻知她也突然消失了,一個大活人不見蹤影,怎麼也找不到。
耳邊聞春與謝流玉的聲音吵吵鬧鬧,李祐動了動長睫,神思回籠。
傅嘉魚幹嘔了一聲,捂住兇口。
她身邊的兩個男人頓時緊張起來。
“昭昭,你沒事兒吧,肚子的孩子有沒有事兒?
”
“我這小侄兒應該不會那麼調皮吧?
别像我的性子,聽說我娘懷我的時候,吐了整整五個月才好,他可千萬别學我!
”
李祐聽得譏笑出聲,眼裡無比厭惡她腹中那個孽種。
傅嘉魚用帕子掩了掩嘴角,莞爾一笑,“老四,聞春,我想跟李世子說幾句話,你們能不能先下去?
”
聞春與謝流玉對視一眼,不情不願的出了馬車。
現下,車裡隻剩傅嘉魚與李祐。
“世子。
”
李祐平靜的看向她,她澹靜的目光與從前很不一樣,沒有對他的癡念,沒有對他的深情,也沒有對他的仰望了。
他心尖一刺,痛得澀然,“怎麼了?
”
傅嘉魚淡笑一聲,問得赤露直白,“世子還要在我身邊待多t久?
”
李祐幽幽的看着她,“等到你接受我為止。
”
傅嘉魚錯愕的回望過去,難以理解,“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
李祐從未想過會有今日,他喜歡的女子,對他這樣冷漠,這樣殘忍的告訴他,他們永遠不會再有未來。
他一直以為,她在生他的氣,不過使使小性子,要的就是他能來哄她幾句。
隻要他肯對她說好話,肯悔改,她就會回頭回到他身邊,依舊做他的昭昭。
可現在,她懷着别人的孩子,眼神淡漠,模樣疏離,對他說,“李祐,我們真的已經沒有可能了,你明白嗎?
這世上美好的女子有很多,與你門當戶對的貴女不在少數,江畔月對你亦是真心實意,蘇姑娘也與你定了婚約,你應該好好珍惜眼前人,而非再執迷不悟,與我糾纏不休。
”
他蓦的怅然笑出聲,“我們十一年的青梅竹馬之情,比不得一個徐玄淩?
”
“不一樣的。
”傅嘉魚道,“我對他是男女之愛,對你,隻是兄妹之情。
”
李祐隻感覺心髒抽疼了一下,痛到無法呼吸。
他冷峻的劍眉緊緊鎖在一起,眼尾有些發紅。
“若我非要強求呢?
”
傅嘉魚從來沒在情緒不外露的李祐臉上看到過這麼痛苦的表情,可她不想再給他希望,過去的就是過去了,她已經不計較他對她的折磨,也希望他不要再打擾她的生活。
“人心是強求不來的,不愛就是不愛了,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
”
多麼冷酷的字眼,這麼無情的将他堂堂世子的尊嚴狠狠踩在腳下。
李祐突然感覺很無力。
怎麼,這麼難啊。
就算他能将她搶過來,禁锢在自己身邊,可若她隻是個不愛他的木偶,又有什麼用?
他的昭昭,已經不喜歡他了,他好像做什麼都無法再挽回她的心……
“昭昭……”李祐再也無法冷靜,大手伸出去,握住她的小手,泛紅的雙眸用力盯緊了她,聲音嘶啞幹澀,卑微道,“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真的知道錯了……那些事,我都可以解釋,我已經将江氏送走了……她再也不會打擾我們,我這輩子隻會有你一個妻子,好不好?
我想過了,你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我能給你……”
傅嘉魚心神微怔,實在沒想到李祐這樣桀骜孤傲的男人有一日會對她低頭。
他看起來太痛苦了,猩紅的眼眶帶着幾不可見的淚水。
她不敢相信他會哭,一時心情複雜,“李祐,你别這樣。
”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那個愛字,羞于啟齒,可他還是忍不住道,“我真的很愛你,昭昭……”
傅嘉魚依舊很冷漠,“别這樣。
”
遲來的愛,比草都輕賤。
她曾經最需要的東西,如今早已不放在心上了,隻剩下決絕。
李祐薄唇緊抿,手背青筋暴起,“求你,好嗎?
”
傅嘉魚狠下心來,對上他濃黑沉翳的眼神,“李祐,就讓我們一别兩寬,各生歡喜,不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