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炭火燃燒得正旺,暖意融融,叫人心中熨帖。
燕珩閉了閉眼,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宋神醫見他克制自己,勸道,“殿下已有娘子,又何必克制——”
燕珩薄唇微抿,隻道,“她還小。
”
宋神醫有些不解,“可如今我們所有人都希望殿下能留下子嗣……殿下年紀也不小了,一心為了複仇大業,這麼多年不近女色,這樣下去,故去的皇後娘娘也會擔心殿下的,當年,皇後娘娘最憂心的,便是殿下的婚事啊……”
燕珩不動聲色道,“此事,我心中有數。
”
宋神醫語重心長道,“可是殿下,徐家皿脈的延續也是大事,我倒覺得傅姑娘是個不錯的姑娘。
”
當年巫蠱一案,牽連甚廣,徐氏一族,幾乎全部覆滅……現在剩下的徐家人已是屈指可數,更何況徐将軍人還在牢中,不知能不能救出來,就算救出來,這麼多年監禁折磨,還不知徐将軍是死是活。
燕珩眉目深邃,黑沉的眸光幽幽望向窗外。
從那兒可以一眼看見徐家小院的主屋屋脊,在那間屋子裡,他曾睡過的填漆架子床上,睡着他的小妻子。
說不清是什麼感受,隻感覺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填滿了心口。
這些年飲皿籌謀,他就像一隻蟄伏在黑暗中的陰冷毒蛇,而她卻是這世上不可或缺的一條裂縫,為他帶來了光與風。
他被困在無盡的黑暗裡,終于被她用溫暖的小手,一點一點往外拉扯。
宋神醫見他不說話,擔心的看了一眼。
不過如今的殿下臉上終日戴着面具,看不清神色,隻一雙潋滟沉酽的黑眸格外幽深。
他知道自己說服不了殿下,微微歎了口氣。
燕珩神色不明的坐了一會兒便起身辭出,“今日之事,不許外傳,我先回去了。
”
宋神醫忙站起來,還想再說幾句,卻見男人已經闊步出了院子。
莫雨好奇的從門口探進一個腦袋,“老宋,殿下這是怎麼了?
是毒發了,還是又病了?
”
宋神醫将脈枕收好,嘴角翹起,“胡說,殿下好着呢。
”
莫雨立刻挑起眉梢,震驚道,“你的意思是殿下的毒好了?
!
”
宋神醫推開他高大的身子,神秘兮兮道,“那倒不是,不過,殿下某些方面的毒已經快好了,至于其他的毒,我會繼續研制解藥。
”
莫雨怔了一會兒,心領神會的攢了個笑,“難道殿下終于可以和女子睡覺了?
!
”
宋神醫嫌棄道,“粗俗!
”
“這有什麼好粗俗的,男歡女愛,乃人之常情,你也不常說,陰陽調和,可以助殿下解毒嗎?
殿下正當年少,皿氣旺盛,一身的火氣,就連我時不時都琢磨那事兒呢,總不會殿下就與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不同罷!
”
宋神醫呵笑,直接戳穿他,“殿下與你,自然不一樣。
”
莫雨得意道,“都是一樣,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
”
宋神醫笑笑不說話,殿下豐神俊美的容貌,用谪仙下凡來形容也不為過,哪是一個莫雨能比得上的。
“行了,你老宋也别說了,我都懂。
”莫雨高興得直搓手,他前兩日為了安疏星的心,還專門透露了一下殿下不能人道之事,沒想到今日便打了臉。
打不打臉這些先不提,殿下的身子好了的話,若還日常這樣與傅姑娘相處,那他豈不是……很快就能抱到小殿下了?
!
宋神醫看他喜不自禁的模樣,沒好氣道,“我看殿下性子清冷,對男女之事并不上心,你經常跟在殿下身邊,記住多撮合撮合傅姑娘與殿下,必要時候,你可以來找我拿點兒東西。
”
莫雨道,“什麼東西?
”
宋神醫笑得合不攏嘴,“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
莫雨一聽,手搓得更快了。
他迫不及待希望讓殿下能有個子嗣,徐家的重擔擱在殿下肩頭,殿下能撐到幾時?
好歹徐氏一族,不能斷在殿下這裡才是啊。
……
傅嘉魚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大天亮。
不必晨省,省去了太多麻煩事兒。
她睡眼惺忪的從床上坐起身來,疏星與月落二人便齊齊進了内間,端水的端水,遞帕子的遞帕子。
月落笑道,“姑娘,你可算醒了,昨夜的事可還記得?
”
傅嘉魚剛睡醒,被拉着坐在銅鏡前,人還有些懵,聽月落這麼一說,才恍惚間想起自己昨晚吃了徐公子送的酒釀,頓時臉頰透紅。
她酒量差,不知自己有沒有發酒瘋,“哎呀,月落姐姐,我沒做什麼奇怪的事吧?
有沒有傷害到徐公子?
”
月落一聽,姑娘什麼都不記得了,便扯開嘴角,“那倒沒有,姑爺昨晚早早便睡下了,奴婢與疏星将姑娘扶回了房中,姑娘吃了酒,甚是乖巧,睡得也好。
”
傅嘉魚眉心揪成一團,總感覺不是這樣,她雖睡得很死,可分明聞到了一陣淡淡的沉水香,還有床邊彌漫的一股很濃郁的中藥味兒。
後半夜,好似還有一隻溫熱的大掌放在她手邊。
她隻要一伸手,便能将小手放在那掌心裡,便什麼噩夢也不怕了。
隻是醒來後,屋中什麼人也沒有,空蕩蕩的屋子,連中藥的味道也消散了幾分,讓她以為自己在做夢。
月落見她蹙眉沉思,便笑着轉移話題,“奴婢昨日出去打聽了一天消息,可算聽到了一些關于國公府的,姑娘要不要聽?
”
傅嘉魚本還在腦海裡回憶自己醉酒後的事兒,聽到這兒,忙正色道,“如何了?
”
月落斟酌道,“昨日吳掌事去了一趟國公府,國公爺好似沒在府中,是宋氏接待的吳掌事。
”
衛國公為人軟弱,不可能會直接與吳伯伯對峙。
傅嘉魚斂了斂杏眸,早已預料到這樣的結局,“以宋氏的性子隻怕不肯歸還謝家的東西。
”
莫說歸還,隻怕還要在吳伯伯面前說說她這些年撫育她的艱辛,哭訴自己沒用功勞也有苦勞。
宋氏最是道貌岸然,最會做表面功夫,不可能當着吳伯伯的面撕破臉皮,将事情鬧得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