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徹對趙汲很失望。

　　他來之前，文帝跟他說，趙汲有可能已經成了太子的人了，他還不相信。

　　他覺得，趙汲這樣的人，隻可能忠于朝廷和聖上，不會忠于其他任何人。

　　那個時候，他在心中替趙汲鳴不平。

　　他還當面詢問文帝，為何會懷疑趙汲。

　　而文帝的答案也很簡單。

　　直覺！

　　文帝覺得，太子既然想謀反，總得有謀反的資本才是。

　　蕭萬仇都已經将皇城六衛的領軍将軍進行了輪換，他還親自執掌羽林衛。

　　這種情況下，太子憑什麼謀反？

　　就算太子把他們都殺了，太子又如何收拾接下來的殘局？

　　雲州的蕭定武殺向皇城，太子拿什麼抵擋？

　　總不能靠袁琮和袁珪這兩個飯桶吧？

　　而且，雲铮沒有沒有直接給他上奏疏提醒太子要謀反，顯然也是擔心奏疏根本無法送達他的手中。

　　雲铮應該也懷疑趙汲成了太子的人。

　　太子監國這幾年，大乾的各個領軍大将都在不斷地輪換，唯有趙汲不但沒有輪換，權力還越來越大，所部所獲得的軍需補充也是最多的。

　　文帝以前隻是覺得雲厲想用趙汲抵擋雲铮率軍南下，也沒有多想。

　　但結合雲铮舉兵和太子意圖謀反的事，他就不得不懷疑趙汲了。

　　所以，在他前來傳旨之前，文帝給了他一封信。

　　文帝交代了，如果趙汲領旨，那就不用把那封信給趙汲。

　　但趙汲若是抗旨不遵，那就把那封信交給趙汲。

　　即使在策馬進入武陽的時候，他依然認為他用不上文帝給他的這封信。

　　然而，趙汲的表現卻給了他當頭一棒。

　　他想不明白，趙汲為何會倒向太子。

　　趙汲應該向他自己說的那般，隻忠于朝廷，忠于大乾！

　　他這個武夫都知道不能讓大乾陷入内戰，趙汲這個儒将為何不知道？

　　如今大乾的疆域達到了亘古未有的地步。

　　隻要皇位順利交接，安心治理個十來年，大乾将迎來前所未有的盛世！

　　這盛世，難道他就不想看看嗎？

　　趙汲沒有多說，隻是命人先将薛徹等人包圍起來，這才讓親衛從薛徹手中拿過那封信轉呈給自己。

　　“怎麼着，你怕我劫持你？
”

　　薛徹瞬間明白了趙汲的顧慮。

　　“我乃一文士，肯定不是你的對手，小心點，總是沒壞處的。
”

　　趙汲也不否認，接過文帝的信拆開。

　　筆迹确實是文帝的筆迹。

　　文帝也沒跟他說太多，隻是告訴他，隻要他不挑起大乾的内戰，文帝可以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不管他跟太子之間有什麼密謀，文帝都既往不咎。

　　而且，文帝還保證，這個事隻有他們幾個知道。

　　看着信上的内容，趙汲心中早已一片淩亂。

　　他确實是倒向了太子。

　　但他從未想過要謀反。

　　他的心中，依然裝着朝廷和大乾。

　　但眼下，他領軍在外，完全不知道朝中的真實情況。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該相信太子，還是該相信薛徹。

　　至于這封信，也不知道是文帝自願寫的，還是被人逼迫。

　　這一刻，趙汲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雲铮和太子，到底是誰在謀反？

　　“太子監國幾年了，聖上早已對他完全放權，他有必要謀反嗎？
”

　　趙汲擡起眼睛，死死的盯着薛徹，“你确定這是聖上自願寫的信？
而不是你們這些貪生怕死的人威脅聖上寫的？
”

　　“趙汲啊趙汲，你這腦袋是讀書讀傻了嗎？
”

　　薛徹又氣又急：“六殿下若真要謀反，還會止步于坪山嗎？
六殿下是察覺到太子要謀反，又擔心他的奏疏無法送達皇城，不得已才用這種辦法提醒聖上！
”

　　“我老實告訴你吧，聖上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傳位給太子！
”

　　“聖上之所以讓太子監國，是為了讓太子替六殿下掃清登基的障礙！
”

　　“聖上乃古往今來第一明君，他比誰都清楚，這江山隻有交給六殿下，才不會讓我大乾陷入内亂，才能讓大乾迎來真正的盛世……”

　　氣憤之餘，薛徹心中又有些欣慰。

　　不管怎麼說，趙汲還是心念着聖上和朝廷的。

　　他或許隻是暫時被蒙蔽了，還不至于無藥可救。

　　這場内戰，還是有避免的可能的！

　　事到如今，薛徹也沒什麼好隐瞞的了。

　　他将文帝的那些打算全部告訴趙汲，包括他配合文帝演的那些戲，全都一股腦的告訴趙汲。

　　他隻希望趙汲能醒悟，别再這麼固執。

　　說到最後，薛徹又痛心疾首的說：“趙老弟，你忘了我朝曾經被北桓大敗的屈辱了嗎？
”

　　“你忘了我們幾個抱頭痛哭的時候了嗎？
”

　　“我朝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局面，難道你真想葬送這大好局面嗎？
”

　　“難道，你想成為大乾的罪人？
”

　　薛徹努力的勸說着趙汲。

　　他不知道趙汲為何會成為太子的人，他也不想去過問。

　　他隻希望趙汲能懸崖勒馬，及時醒悟。

　　真要是打起來了，趙汲鐵定不是雲铮的對手。

　　但卻會有無數的将士白白送命。

　　薛徹不想打内戰，從雲铮強奪北府軍的軍權的時候，他就是這個态度。

　　現在，他依然是這個态度！

　　他希望，趙汲也是同樣的态度。

　　聽着薛徹的話，趙汲早已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棋子？

　　太子的作用，就是為六殿下登基掃除障礙？

　　這一刻，趙汲徹底迷茫了。

　　他不相信堂堂監國太子會淪落到這個地步，但薛徹說的那些，似乎又有些道理。

　　趙汲的腦袋裡面“嗡嗡”作響。

　　他現在已經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趙汲閉上眼睛，努力的思索着。

　　過了好久，趙汲猛然睜開眼睛，終于下定決心。

　　“薛大人，我現在也不知道到底是誰要謀反！
”

　　“但我趙汲絕對不是亂臣賊子！
”

　　“我會把你們全部扣押，同時按兵不動！
”

　　“倘若你所言是真的，趙汲再向你磕頭賠罪！
”

　　“但現在，趙汲絕不會把軍權交給你！
”

　　“你最好不要負隅頑抗，否則，休怪趙某直接将你們以假傳聖旨論處！
”

　　趙汲的态度非常堅決。

　　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

　　既然不知道該相信誰，那就靜觀其變！

　　倘若是雲铮謀反，哪怕不是雲铮的對手，他也要讓雲铮付出代價。

　　倘若是太子謀反，他聽憑朝廷發落！

　　但現在，誰都别想拿走他手中的兵權！

　　“好！
”

　　出乎趙汲的預料，薛徹爽快的答應了下來，“隻要按兵不動，相信六殿下也不會貿然進攻！
隻要能避免那些不必要的傷亡，我當幾天階下囚又何妨？
”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當階下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