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市離開,已是晌午時分了。
張寶兒心情不錯,發現了楊珂這麼個奇才,不用好簡直是暴殄天物。
可若找不到胭脂姑娘,終究還是楊珂心中的痛。
張寶兒決定,先将其他事情放下,當務之急是一心一意幫着楊珂去找人。
快到天通賭坊,張寶兒遠遠便看見李奴奴與劉伯正立在賭坊門口。
張寶兒覺得奇怪,李持盈她們一般都是晚上來賭坊,大中午來倒是頭一回。
張寶兒還是采取老辦法,掉頭就走。
李奴奴眼尖,見張寶兒轉身要跑,趕忙喊道:“你等等,别跑!
”
張寶兒哪會聽她的,反倒跑的更快了。
“你站住!
”李奴奴急了。
站住?
張寶兒心中暗樂,傻子才會站住呢。
沒跑幾步,突然有一人擋在面前,張寶兒停不下來,直接撞進那人的懷中。
隻聽到“呯”的一聲,張寶兒猶如撞到了牆上,撲通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你……”張寶兒怔怔看着面前之人,像見了鬼一般,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擋住張寶兒的不是别人,正是劉伯。
張寶兒覺得奇怪,劉伯剛才還站在李奴奴身邊,轉眼間怎麼就攔到自己前面了?
稍一思忖,張寶兒反應過來了,劉伯應該是練過武的,剛才是用了輕身功夫。
李奴奴氣喘籲籲追了上來,見張寶兒這副狼狽模樣,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張寶兒心中本就不爽,見李奴奴發笑,氣更不打一處來,坐在地上怒視着她:“有什麼好笑的!
”
李奴奴搖搖頭道:“叫你别跑,你還跑!
”
張寶兒冷冷道:“你們都是身份尊貴的郡主,我惹不起,躲還不行嗎?
”
李奴奴見張寶兒生氣了,收斂了笑容道:“張公子,先起來說話吧!
”
張寶兒冷哼一聲道:“你們仗着身份,為所欲為,隻顧自己開心,可曾想過别人的感受?
哼,你讓我起來我就得起來?
我偏不起來!
”
張寶兒說話很不客氣,劉伯眼一瞪:“放肆,怎麼與金城郡主說話呢,還不趕緊向郡主賠罪?
”
張寶兒脖子一梗,頭扭到了一邊,理都不理李奴奴。
劉伯正待發作,卻被李奴奴止住。
李奴奴上前,蹲在張寶兒面前,歎了口氣道:“張公子說的對,之前我們确實沒考慮到張公子的感受,是我和盈盈做的不對在先!
我向張公子賠個不是!
”
張寶兒沒想到,郡主身份的李奴奴竟然會向自己道歉,本想就坡下驢,可又覺得沒面子,隻得繼續犟在那裡。
李奴奴接着道:“今日專程拜訪,是有事來找張公子幫忙,剛才見張公子要跑,一着急才讓劉伯出手阻攔,真的不是故意的,張公子可别往心裡去!
”
“找我幫忙?
”張寶兒回過頭來,狐疑地打量着李奴奴:“你們不是又想耍什麼花招吧?
”
說話間,張寶兒四下張望着,不知李持盈躲在了什麼地方。
李奴奴歎了口氣道:“張公子不用找了,盈盈她沒來,是我與劉伯瞞着她來找你的!
”
“有什麼事,直說吧!
”張寶兒依然沒有什麼好臉色。
“張公子,我們找個地方慢慢說!
”李奴奴道。
張寶兒不語。
“張公子,求求你了!
”李奴奴輕聲哀求道。
張寶兒心中一軟,慢慢爬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土,淡淡道:“走吧!
”
說來也巧,李奴奴領張寶兒來的還是昨日那間茶樓。
昨日,張寶兒是與華服男子來的茶樓,他看出了天通賭坊布的局。
今日,張寶兒與李奴奴和劉伯再次來到茶樓,張寶兒不知這次會不會又是一個局。
他暗自決定,多聽少說,以不變應萬變。
三人坐定之後,張寶兒隻顧喝茶,并不說話。
李奴奴先開口了:“張公子,昨天是中秋!
”
“我知道!
”
“中秋是團圓的日子!
”
“我知道!
”
“昨夜盈盈哭了一夜!
”
“我……”張寶兒沒有接口,等着李奴奴的下文。
“盈盈的阿娘死的早,她肯定是想她的阿娘了!
”
張寶兒嗤了一聲道:“她想阿娘便要哭一夜,那像我這樣從小就沒爹沒娘的,豈不是要哭死過去了?
”
李奴奴氣結,隻能耐着性子道:“她和你不一樣!
”
張寶兒不客氣道:“她當然和我不一樣,她每天不愁吃不愁穿,從沒經過風雨,想哭就哭,哭完了再變着法的折騰人,何其悠哉!
我當然比不了她了!
”
“張公子,不是你想的那樣,盈盈其實也挺可憐的……”
李奴奴将李持盈的身世娓娓道來。
原來,高宗李治駕崩之後,武則天先後立李顯和李旦做過皇帝。
李旦做了皇帝之後,不僅不能在正宮上朝聽政,而且隻能居住在别殿,武則天以太後身份臨朝稱制,李旦實際上是個傀儡。
天授元年九月,武則天改唐建周,李旦被降為皇嗣,賜姓武,徙居東宮。
李持盈一家人和父親李旦住在東宮,實際上是被監視和圈禁起來了。
後來,武則天寵信的戶婢韋團兒看中了李旦,想和他發生私情。
李旦深知自身境遇,又怎麼會引火燒身,理所當然地拒絕了她。
這樣就得罪了韋團兒,她暗中在睿宗的妃子劉氏和德妃窦氏的住所埋了一個木頭人,然後告發她們行厭蠱妖法,詛咒武則天。
結果在長壽二年正月二日,劉氏、窦氏進宮朝見武則天于嘉豫殿之後就被處死,秘密地埋在宮中,無人知道她們的下落。
德妃窦氏便是李持盈的親生母親,自此李持盈便失去了母愛,整日戰戰兢兢,沒有任何安全感。
中宗李顯複辟之後,李旦與家人結束了近十年的圈禁生涯,回到了相王府。
回到相王府之後,李持盈就像脫了缰的野馬,從不講什麼禮儀,無法無天,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尤其是好賭成性,讓李旦頭疼不已。
念及李持盈自幼喪母,李旦對她疼愛有加,隻能由着她的性子,所以才造就了今天的李持盈。
聽了李奴奴的叙說,張寶兒明白了,李持盈若放在後世,這應該叫“問題少女”。